謝道之又驚了一跳,這雙眼裡滿滿的嘲諷,濃得都快溢位來。
晏三合站起來,漆黑眼眸與他對視。
“你寫一封家信,說什麼都可以,家長也行,裡短也行,就像你兒子平常給你寫的家信一樣。如果我冇有料錯……”
晏三合的聲音輕而顫——
“他的心魔是你的這封家信。”
什麼?
家信?
晏行的心魔是一封繼子寫給他的家信?
謝知非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眼去看謝道之,後者臉上的震驚,比他還甚。
“晏三合,你是不是弄錯了,這怎麼可能?”
最艱難的話已經說出口,晏三合不再猶豫。
“除了我父親外,他還有二子一女。女兒死於難產,兒子在瘟疫中先後去世,這些人,都是他在世上最深的牽掛。”
謝知非很同意地點點頭。
“除此之外。”
晏三合看著謝道之,“能讓他牽掛的,就是你。”
“怎麼可能是我?”
謝道之拚命地搖頭。
“絕不可能,我冇讓他們進門,我連門都冇有讓他們進,晏三合,他應該恨我,你弄錯了,你肯定弄錯了。”
“因為。”
晏三合語氣說不出的森然,一字一字。
“他已經冇有彆的兒女可以牽掛。
因為他從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對你寄予了深切的希望;
因為,他煞費苦心的要你成才,逼你成才,最後放你遠走高飛;
因為,你越走越遠,越爬越高,是他的驕傲。
因為,那張休書被你母親撕了,你還是他的繼子。”
晏三合的聲音忽然低了下來。
“在他心裡,你就是他的兒子。”
每一個字,都如同刀子割肉,割在了謝道之的身上,他疼得發不出聲音,隻能劇烈的換著氣。
我是他兒子?
他竟然把我當兒子?
他竟然還把我當兒子?
我……
謝道之喉嚨裡發出“嗷嗚”一聲,一頭栽了下去。
“父親!父親!”
謝知非大叫一聲,衝過去把人抱住。
謝道之卻一把將兒子推開,半爬半跪,跌跌撞撞地爬到晏三合麵前。
抬頭,已老淚縱橫。
“晏三合,你,你說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
“我也希望是假的。”
晏三閤眼中的淚,也緩緩流下。
她多麼希望是假的。
那樣,她就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精於算計的謝府老太太,命喪黃泉;
她就可以心安理得的任由謝家倒黴,死人,丟官,最後敗落得徹徹底底。
她就可以用整個謝家,為死去的三條人命做陪葬。
反正你們謝家的高樓是踩著他上去的,現在因為他樓塌了,不正好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嗎?
眼淚,從晏三合咬著牙的麵龐滑落,將她這個人生生撕裂成兩瓣。
一半楚楚可憐的柔弱;
一半不願妥協的堅硬。
謝知非看傻了。
腦子裡霧濛濛,昏沉沉,直到一個念頭從心底冒出來,纔算撥開了雲霧。
原來。
她被“鬼上身”的時候,是在糾結、痛苦晏行的心魔會是一封家信!
她也不相信,甚至不願意相信晏行的心魔會是它!
她自己和自己打架、撕扯、對抗,最後選擇放下三條人命,放下對謝家的恨,化解晏行生前的心魔!
謝知非感覺自己的心臟被人狠狠一捏,重重一顫。
但他還有話說。
“晏三合,你說過棺材合不上是因為死人有無法開口的念想,一封家信而已,他不至於……”
“你不是他。”
晏三合聲音冰冷。
“你不會明白要一個孤傲自負、目下無塵的人開口,是一件多麼難的事情。
更何況,人和人分三六九等,當初他高高在上,對他們母子是施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