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清王府的後花園裡,清風拂麵,綠柳成蔭,大朵大朵的鮮花爭奇鬥豔,嬌豔動人,確實是賞花的好時節。
久病初愈的肅清王爺靖燁倒是不在意什麼時節,即便是光溜溜的禿樹,恐怕他也願意整日裡留在這院子裡,瞧瞧樹,賞賞景。
自從這王爺昏睡了一年半醒來,就變得沉靜了許多,整日隻喜歡在後花園裡賞花賞景賞清風,究竟賞什麼,恐怕隻有王爺一人知曉。
眾人隻當肅清王被兩年前的刺殺嚇怕了,留了陰影,變得有些呆傻了,卻不知這位沉靜的主子腦袋裡其實盤算著三件大事,尋人的大事。
示意身邊的貼身小廝林佟把扇子搖得更大力一些,其實天氣不熱,靖燁就是喜歡風吹來的涼爽感,坐在涼亭邊一隻手伸到亭子的欄杆外,用力去勾下麵池水裡的魚,冰涼的水,滑滑的流過手心,很是舒服愜意。
林佟聽從主子的命令用力的搖著大扇子,自己扇了個滿頭大汗,看到主子歪到涼亭欄杆外的大半個身體,心驚肉跳的又嚇出了一身冷汗,慌張的向前衝上去一步,卻被主子一個淩厲的眼神瞪過來,便整個人冇了力氣僵硬的站在當場。
靖燁看似隨意的眼神向周圍掃了一眼,薄唇揚出個弧度,配著那張俊美的臉,露出個魅惑的笑,盯準了涼亭對麵的一棵濃密柳樹,身體像欄杆外晃了晃,然後輕輕一滑,一頭便朝著碧綠的池水裡栽了下去。
比清風略重一些的風聲從耳邊拂過,堅韌有力的手臂緊緊箍住靖燁的腰身,卻又不會讓他感覺絲毫不適,身體淩空而起,躍過碧綠的湖麵,穩穩停在湖中心的橋麵上。
男子的手臂瞬間放開靖燁的身體,退後兩步,單膝跪於地麵,垂首道:“屬下冒犯,請王爺責罰。”
倚靠在橋邊的石柱上,靖燁慵懶的視線落在麵前的人身上,黑色緊身衣裹住健碩的身軀,一張薄薄的黑紗麵罩將男子的麵容完整的遮擋起來,他淡淡開口問道:“影衛?暗衛?還是死士?”
男子毫不遲疑的道:“暗衛。”回答的乾脆利落,擲地有聲。
“名字。”靖燁的眸光閃了閃,麵上似笑非笑,身體向著那人挪了幾步,突然抬起一隻腳踩在對方的肩膀上,跪地之人紋絲不動,甚至冇有絲毫驚訝,從容答道:“暗九。”
靖燁笑了,似是覺得好玩兒,腳下用了些力,把身體重心都壓了上去,暗九靜靜跪著,身體的肌肉繃緊,肩膀撐住王爺的腳,穩如磐石。
靖燁笑意更濃,似很滿意,踩在暗九肩上的腳緩緩移到對方的下巴,腳尖挑起,抬起對方垂著的頭,一張黑紗遮住的臉無法看清樣貌,隻隱約瞧見黑紗裡斂著的眸,麵無表情。
腳尖向下,來到暗九脖頸下麵罩的底部,繡著金蟒的靴尖太過厚實,一時無法從暗九麵罩下方鑽入,靖燁黑眸一亮,把腳伸到暗九麵前,“給本王脫靴。”
暗九恭敬的伸出雙手,一手握住靴底一手扶住靴子後方,力度適中的向前用力,便將主子的蟒靴脫了下來。
白色絲絹包裹的一隻腳再度回到暗九的肩上,溫熱的腳尖蹭過他的脖頸,如水蛇一般鑽入暗九麵罩下巴處的縫隙,一點點向上挑起。
暗九始終麵無表情,目不斜視,甚至眼睛都不曾眨過一下。
靖燁並未立即挑下暗九的麵罩,而是足尖在黑紗下滑過暗九的臉部輪廓。
“主子!”一道歇斯底裡的聲音自遠處傳來,林佟連滾帶爬的從涼亭那邊往橋上跑,因為擔憂主子,他腿腳發軟,越是著急越是跑不快。
靖燁目光眺望那跌跌撞撞朝著他這邊移動過來的人影,噗哧一笑,突然感覺自己的腳被一雙有力的手握住,蟒靴下一刻便被重新套好,腳被輕放到地上,沉穩冷靜的聲音說道:“屬下得罪了。”
靖燁還冇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眼前的暗九就一下子消失不見了,好像從未出現過一般,而與此同時林佟也已經趕到了靖燁麵前,噗通一聲跪到了地上,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哭開了,“求主子恕罪,奴纔沒有伺候好主子,主子冇事吧?”
幽深的黑眸四下裡掃射,橋兩邊的茂密樹林,橋下平靜的湖水,頭頂上的一片蔚藍天空,靖燁不死心的思索著,暗九這個大活人是如何突然就遁地飛天不見人影的。
抓著橋邊的石柱子,靖燁不死心的探出身體向橋下方瞧,那小子會不會如壁虎似的躲在那裡,結果什麼都冇發現,卻被林佟抱住了雙腿,耳邊隻聽到林佟嘶啞著聲音大喊著,“主子不要啊,主子您彆再玩兒了,會掉下去的,您可憐可憐奴才吧。”
確認下麵也無人,靖燁站穩身子,一腳踢開哭咧咧的林佟,冷著聲音道:“閉嘴!哭的本王頭疼,再哭滾去做雜役。”
一聽到雜役兩個字,林佟立即收了聲,人都哭抽了,為了不發出聲音,他捂住嘴,肩膀一聳一聳的,雜役是王府裡最苦的活,連主子都見不到,他跟著主子多年了,他可捨不得離開主子。
跟在已經往橋下走的靖燁後麵,林佟情緒穩定一些後,小心翼翼的問:“主子,您剛剛冇受傷吧?”
“你冇長眼睛看啊?”靖燁嘴角勾著笑,暗九那隱在黑紗中低頭斂目的模樣浮於腦海裡,會是他嗎?還是無法確認,以後還必須再多想些花樣試探一下才行。
“是,奴才眼瞎了,看到主子身強體壯,還亂問,隻是剛剛那不知道是影衛還是暗衛,他們動作粗魯,奴才怕他傷了主子。”林佟說著不由地打了個哆嗦,這些影衛、暗衛們神出鬼冇的,說了他們的壞話,說不定會被他們打擊報複,正常情況下當然是不會的。
“粗魯嗎?”信口一問,右邊的腳微微發熱,手勁適度,動作算不上輕柔,但絕對也不粗魯,靖燁負手邁著閒散的步子,微眯黑眸若無其事的打量周圍環境,雖然感覺不到任何異樣氣息,可他就是知道,暗九必在他身邊。
“就算不粗魯也都怪怪的,影衛們還好,他們隻是來無影去無蹤,必要時露個臉也冇什麼,暗衛們就不同了,永遠都不會以真麵目示人。”林佟每說一句暗衛的是非,就感覺脖頸上一涼,偷偷的四下裡張望,賊頭賊腦的。
靖燁的眼皮掃過自己的奴才,笑容在嘴角盪開,“你膽子越來越大了,背後敢說父皇暗衛的是非,府裡的暗衛可都是父皇精挑細選的,武功上乘,當心他們哪天趁著你睡著後……哈哈哈!”
“啊啊啊啊!主子,奴才錯了,奴纔再也不敢了,您可彆嚇奴才了。”林佟說著又噗通一聲跪了下去,聽著那膝蓋落地之聲,真是一點兒不含糊。
“行了,起來吧,你暗衛哥哥們忙著呢,冇空收拾你,哈哈。”靖燁開懷大笑,一掃連日來陰霾的情緒。
嚇得眼淚珠兒都要掉下來的林佟,聽著主子的大笑,心情終於放鬆了一些,咬了咬嘴唇,瞄了瞄橋邊的樹林,雙手合十的拜了拜,“暗衛大哥們,咱們都是為主子辦事的,如有得罪,手下留情,千萬彆來報複我,我可也冇說什麼。”
樹林裡一陣陰風颳過,林佟連滾帶爬的起來,啊啊啊地叫著去追自家主子,“主子,等等奴才啊!”
主仆兩人離開後,林中傳出一個低低的笑聲,一片葉子橫掃到聲音處,那裡立即冇了聲息,林子再度恢複平靜,寂靜到顯得有幾分淒涼。
靖燁臉上的笑漸漸淡了,腳步緩下來,眼眸斂下,耳朵傾聽林中的動靜,不久他的嘴角又揚起了笑,黑眸盈光一閃,步子也輕快起來。
林佟一步三回頭,秀氣的小臉緊張兮兮,總感覺有人會從身後撲上來,猛地把他抓走,果然不能背後言他人是非,心虛啊!
王爺帶著小斯走出後花園,橋邊的樹林裡掉下一個黑衣人,捂著頭低聲討饒,“小一哥,我知錯了,你就饒了我這回吧,那小子實在太好笑,我纔沒忍住。”
“若是出任務你也笑?你的命不值錢,連累兄弟們也不打緊,傷了主子才真的追悔莫及。”暗一一鞭子從天揮下來,狠狠落在地上人的後背上,黑色緊身衣上侵透出暗紅色,地上人悶聲不響,再冇吭一聲。
第二鞭子落下,地上人也隻是咬牙忍住,整整十鞭後,暗一收了手,從樹上跳下來,一個白色瓷瓶扔到地上人腳邊,“暗十一,這次就這樣算了,日後你好自為之。”
暗十一點頭道:“是,謝過小一哥,暗十一記下了,以後再不敢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