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燁伸手接過林佟遞過來的藥碗,一口飲入,他的眼睛深深眯起,盯著陽光下在樹枝上微微搖曳著的紅色果實,道:“暗九。”
一道人影落下,跪於靖燁身後,“屬下在。”
負手而立的人冇有回頭,冇有人知道那一刻靖燁心中的猶豫,他的手攥緊後又放開,如此反覆了幾次,往前走了幾步,身後的人膝行著跟了幾步。
“你入府多久了?”這種關乎暗九的私密問題,靖燁之前不曾詢問過。
“五年。”
靖燁愣了愣,如此之久,他之前倒真是一點兒不知,“可曾去過其他宮或者其他府,保護過彆的主子?”本不想問出這樣的問題,不想聽到暗九給出肯定的答案,不過一般的情況下,父皇是不會把曾保護過彆人的暗衛送到自己這裡來的,這樣暗衛的忠誠度就比較難以掌控。
“不曾。”
靖燁鬆了口氣,繼續道:“還記得你說過會誓死保護本王的話嗎?”
“記得。”就在不久前,在太子上門索要暗九之時,暗九在靖燁麵前曾如此說過。
“那麼……”靖燁深吸一口氣,最後還是把話說了出來,“如果本王讓你此刻交出令牌,從此效忠本王,你可願意?”
暗九之前將太子影衛攻退,太子勢必在父皇麵前參自己一本,家宴臨近,如若此刻不將人留在身邊,恐怕到時皇命聖旨下,就由不得自己了。
身後沉默了,靖燁的心先是沉了下去,而後怒氣逐漸升騰,猛地轉身看向地上靜跪之人,沉默不語,毫無反應。
暗九就是如此,看似忠誠,但一旦不願意做的事,無論你用什麼方法,他都倔的像塊磐石,毫不動搖。
“你可願意?”靖燁耐著性子,又問了一次,暗九依舊無聲。
一腳踢在暗九胸口,對方穩穩未動,嘴角卻已溢位了血。不知情之人看上去,靖燁那一腳並不重,踢在對方身上或許不痛不癢。
隻有暗九自己清楚,抵擋住靖燁三層功力,讓自己紋絲不動需要自己耗儘多少內力。
靖燁轉身離去,將暗九留在了院落之中,“一直跪到明日這個時辰纔可離開。”淡然的語氣交代道,暗九沉聲應道:“屬下遵命。”
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的結果,那個看似一心保護自己的人,終究也隻是保護,而不肯效忠,究竟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靖燁一直想不通。
第二日,趁著午睡的工夫,靖燁從暗道中出了王府,找到屬下為他備下的快馬,一路飛馬疾馳去了紙條上查到的那個暗九之前每日所到之處。
靖燁冇有想到,最終他還是來晚了一步,地方準確的找到了,可是整個村子裡的人卻已不知所蹤,一個都不剩。
村子的茅草屋都還在,幾棟略顯華麗的屋宇也都在,但是裡麵的人和所有的簡單物品,卻都不見了,明顯是得到訊息,而連夜離開的。
終究還是被髮現了,是暗九做的嗎?因為發現自己查到了什麼?所以連夜讓這些人都搬離此地。
這些都是什麼人,為什麼要這樣做,回想昨晚在視窗向外眺望之時,那人還堅定的跪在地上,像根木樁子似的一動不動,這樣的人會在暗中搞鬼嗎?
靖燁帶著疑問回到王府,從密道回到自己的臥房,緩步來到窗邊,距離昨日自己罰他可以離開之時,還有一個時辰,而那人果然還跪著。
今日清晨開始,就冇有陽光照射,陰沉的天際,幾乎隨時隨地會落下雨滴,卻好像忍住淚水一般,老天始終不曾掉下一滴雨水。
靖燁在窗邊站了一會兒,最後還是移步出了臥房,緩步朝著那人走去,像尊石像似的人冇有絲毫的反應,好像連活著的生息都一併冇了。
“你可知罪?”靖燁淡淡問道,抬頭看了看陰沉的天際,已經有一滴雨落到額頭之上,觸感微涼。
林佟著急了,跟在靖燁身後提醒,“王爺,雨滴已經落下來了,請您還是快些回房吧,您的身子弱,不能淋雨。”
“請主子責罰。”暗九用他一貫毫無波瀾的聲音說,算是對靖燁的回答。
靖燁冷笑起來,看著雨點在眼前劈裡啪啦的快速掉落下來,打在暗九身上,瞬間打濕他的黑色衣衫。
“請主子回房,雨大了!”暗九道。
林佟忙衝回去,拿了雨傘回來,為靖燁撐上。
“本王最後一次問你,你還是不願意是嗎?”這個問題是昨日問題的延續,不用明說,兩人都心知肚明。
暗九始終未動,也不曾搭話,似乎隻要靖燁問到和這個問題有關的話,他便是沉默。
“明日這個時候再起身吧。”靖燁語氣淡然,在逐漸下大的雨中緩步往回走,他背於身後的手用力的攥緊,指甲掐進手心裡。
入夜,雨漸漸的停了,王府又恢複了平靜,熟睡中的靖燁倏地睜開眼睛,屋頂有人夜探,從腳步聲可以聽出來人武功不凡。
靖燁揚起嘴角笑笑,閉上眼睛繼續睡,不一會兒,屋外院子裡傳來輕微的打鬥聲,若不是內力深厚之人,應該無法聽出這麼細微的聲響。
靖燁的眼又再度睜開,眨了兩下又閉上,這次他是真的毫無顧忌的睡了。
來人並不與暗九纏鬥,或許是試探出了暗九的武功高深,自知占不到便宜,便速戰速決的離開,暗九也不去追,反正他的任務是保護主子,主子所在之地,他是不會離開的。
王府再度平靜下來,暗九又跪回了原地,靖燁之後睡得很安穩,一切平靜如常。
翌日清晨,靖燁洗漱完畢,用了早膳,晃盪著又來到了暗九麵前,淺淺一笑,道:“冇有本王的命令,你就敢起身,你就再跪上一日,明日再起吧。”他說著轉身離去,王爺的心情似乎好轉了,嘴角揚起了笑。
暗九依舊麵無表情,“屬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