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的夜晚,明月並非最圓,卻是最亮,高懸於夜空,幾分清冷,幾分寂寥。
禦花園中,燈火通明,一派熱鬨非常,沖淡了明月的淒涼。
皇帝未到,各宮各府的皇族親貴們,卻已早早陸續到席,後宮佳麗粉黛,濃重豔抹,想要趁著這難得的好時機,吸引皇上的注意。
太子永源也已落座於皇上左手邊下方的第一個位置,他的目光緊盯著正對麵那個皇上右手邊的第一順位,那一向是肅清王爺靖燁的位置,而那人還冇有來。永源深黑的瞳孔收縮了一下,臉上似笑非笑。
相對於眾人的積極,靖燁就顯得有些漫不經心了,此刻他還在王府中,不曾出門,先喝了碗湯藥,換了身衣袍,一襲紫色蟒袍在身,氣宇不凡。
緩步走出臥房,望了眼天空中清冷的明月,靖燁唇角微揚,上了轎子,林佟高喊了一聲起轎,轎伕穩穩將轎子抬起,朝皇宮的方向而去。
轎子進城後不久,就停了下來,林佟上前檢視了一下,回來稟告靖燁,“王爺,前麵有個夫人跌傷了腳,擋住了去路,請您稍等片刻。”
靖燁沉聲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嘲弄。
跌坐於地的婦人,猛地抬起頭,幾枚圓形暗器已朝著靖燁的轎子橫掃過來,轎伕幾乎是當場斃命。
很快四麵八方便飛出幾人直朝停在街上的轎子攻去,半空中靖燁的幾名影衛顯身護主,與刺客打鬥起來。
林佟躲於轎旁,雖然害怕,但畢竟這種事也經曆的多了,他高喊了一聲,“保護王爺。”便找了個安全的地方躲藏好。
影衛之首影一護在靖燁的轎旁,對裡麵的人低語道:“王爺,那人不在。”
靖燁的眉心蹙起,他也猜到了,暗九不在,若是他在,不會到此刻都還不出來。
之後的刺客越來越多,連暗一都不得不去抵擋敵人,靖燁依舊穩穩的坐於轎中,直到頭頂上的轎蓋被打爛,一名刺客從正麵直衝向靖燁而來,靖燁的手才微微收緊。
禦花園中,幾乎所有人都已入席,總領太監甘誠高喊了一聲皇上駕到,眾人跪地俯首迎接韶樂皇帝宇翔。
宇翔掃過眾人,溫和的說了句平身,畢竟是家宴,皇帝陛下態度溫和,麵帶微笑。
眾人在皇上落座後,都各自入了座,宇翔指向靖燁之位問道:“小九怎麼還冇來?可曾派人去詢問過?”
“回父皇,剛剛兒臣就已派人前去迎接,應該還在路上吧,九弟身子弱,請父皇原諒。”永源忙跪地啟奏。
宇翔點頭道:“嗯,小九的身子,朕一直十分擔憂,這麼久了還不見好,諸位若是有何良策,不妨說出來,替朕分憂。”
眾人相互對視,小聲議論,卻無人敢提議,最後是皇後孃娘替眾人解圍,“皇上,宮中太醫已細心照料,想必九王爺的身子很快便會好轉,皇上不必擔憂。”
眾人紛紛跟著送上幾句祝福之言,永源麵上擔憂,眸底卻透出幾分不易察覺的喜色來。
刺客圍攻下的靖燁右手抖了一下,手心裡多了兩枚黑色的圓球,隻等有人近身便要出手,然而背後一股冰冷的嗜血氣息突至,靖燁躍出轎子,立於破敗的轎頂,望著那個熟悉之人朝他飛身而來。
暗九伸手摟住靖燁的腰身,單手抵擋攻上來的刺客,很快他的身上便沾滿了鮮血,當然都是敵人的。
靖燁感覺到今日的暗九與平日不同,他出手凶狠,每一招都直擊對手的要害,狠狠要了對方的性命,不留一絲餘地。
暗九剛剛不在,突然趕到又是如此殘暴嗜血,定是事出有因,靖燁在暗九懷中靜靜的配合著他的動作,不曾言語。
暗九一路帶著靖燁,來到宮門外,刺客已被擊退,他冇有放下靖燁,直接躍上高高的宮牆,直奔禦花園。
遠遠的禦花園中,一片燈火通明,暗九在距離那裡隻剩一小段路時,穩穩放下了靖燁,單膝跪地,“屬下剛剛得罪了,請王爺責罰。”
靖燁看著眼前滿身血跡之人,嗅著他身上濃重的血腥之氣,突然伸手揪住了暗九的衣襟,一把將他拉起,低頭將臉湊近那黑紗麵罩遮擋著的臉,厲聲道:“因你擅離職守,本王差點丟了性命,晚點兒跟你算賬。”他推開暗九,揚長而去。
“聽憑主子發落。”暗九慢慢的又跪了下去,麵罩下的臉麵無表情。隻是他的黑眸死死的瞪著,似有無法言說的仇恨。
靖燁並不瞭解暗九,甚至發覺自己越來越不瞭解他,對方忠心守護自己,卻不肯交出令牌,他可以為自己拚命,卻會擅離職守,今日回來的感覺就更是奇怪,他冰冷而嗜血,彷彿恨不得要殺儘所有的人。
暗九的秘密,靖燁勢要查清楚。
原本該是其樂融融的家宴,因靖燁遲遲未到,而氣氛變得緊張駭人,眾人不敢多言,皇帝陛下的臉色也愈發難看,就連皇後孃娘開口都小心翼翼的。
宇翔將酒杯頓於桌上,沉聲道:“來人!給朕去肅清王府,接九王爺來!”
靖燁人未到,笑聲先至,哈哈哈的笑著走入家宴席中,“兒臣來遲,父皇可要息怒哦。”他緩步走上前,跪地叩首,“許久未見父皇,兒臣祝父皇福壽安康。”
見到靖燁,宇翔瞬間一掃陰霾,“快快起來,走近前來,讓朕瞧瞧,可不是許久未見朕的皇兒了!”
靖燁起身上前,目光掃過太子永源,對方也正瞧著他,麵帶微笑,眼中的驚訝一閃而逝。
來到宇翔身前,靖燁被皇帝拉住手腕,宇翔命人搬了把椅子到自己身邊,拉著靖燁坐下,“怎麼這麼晚纔來?可是身子不適?你這是……”宇翔的眸凝起,視線落在靖燁紫袍上不太明顯的斑斑血跡,他卻看得真切。
“哦,父皇這城中最近似乎閒雜人等太多,擋了兒臣的路,這才耽誤了,不過人丁興旺是好事,對不對啊太子哥哥?”靖燁說著,看向永源,對方連連點頭稱是。
宇翔還想說什麼,最終也隻是用力的握了握靖燁的手,靖燁對他笑笑,“父皇,兒臣一路過來,有些口渴,要向父皇討杯酒喝呢!”
宇翔這才笑著放開他,伸手指著靖燁的坐席,“父皇早已為你備好,太醫特地為你釀製的養生酒,快去嚐嚐吧。不過小九可要先去換了身上的臟衣裳,父皇知道你素來喜歡乾淨。”
“是啊,那就有勞父皇命人先給兒臣帶個路了。”靖燁低頭看了看身上沾著血跡的衣袍,突然想到了暗九滿身的血跡,他應該會自行處理吧,那樣的一身血跡,是無法暗中繼續保護自己的。
靖燁自己也不明白究竟為什麼,即便是暗九有太多的秘密,暗九擅離職守,暗九不願交出令牌,暗九是不值得信任的,但他想要把他留在身邊,還是會要他來保護。
一路跟著太監出了禦花園,靖燁在房裡換了一身乾淨的素色衣衫出來,把等候的太監打發了,一個人慢慢的往回走。
身後悄悄的跟上了一個人,腳步輕盈,似乎有意跟上來的,卻又怯生生的,靖燁冇有理會,隻當並不知曉。
又過了一會兒,身後傳來一個低低柔柔的聲音,“燁哥哥……”
聲音是陌生的,但這種喚他的方式,靖燁很熟悉,轉身的臉上便掛上了笑容,不動聲色的看著慢慢走近的女人,“是洛雪吧?不對,本王失禮了,是太子妃。”
伊洛雪苦笑了一下,臉上的驚喜因靖燁最後的那個稱呼而消失不見,“燁哥哥何必如此生分,洛雪一直當燁哥哥是自己的兄長一般,許久未見了,燁哥哥的身子可好些了?”
“嗯,昏睡了很久,除了武功廢了之外,一切都很好。”靖燁調侃道,滿眼無所謂的笑意,卻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憐惜之色,他視為不見,“太子妃怎麼不在家宴上,而來到這裡?”
“如果洛雪說,洛雪是跟著燁哥哥而來的,燁哥哥可會覺得洛雪不知廉恥,洛雪隻想瞧瞧燁哥哥身體可好,並無他意。”伊洛雪說著垂下了頭,臉上泛出幾分桃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