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七覺得不對。
從早上開始,蕭朔看他的眼神就不對。
若有似無的打量,透著古怪、揶揄和欲言又止。
蘇七不知道的是,自己在蕭朔眼裡的印象,早己經更新了好幾輪了。
從來曆可疑的救命恩人→色膽包天的法外狂徒→人傻錢多的傻小子,眼下最新的定位是:流連煙花之地,色膽包天又人傻錢多的紈絝浪子。
尤其是在看到蘇七無意間露出來的手腕時,蕭朔忍不住破了功:“你這手……”蘇七低頭一看,心裡頓時破口大罵:謝朗之那小白臉,牙口還挺好,竟然給她留下這麼大個牙印!
昨晚居然冇發現……他臉一黑,咬著牙將袖子往下扯了扯:“冇什麼,被野狗咬了一口……”狗咬的?
蕭朔似笑非笑,恐怕是哪個相好的妓子咬的吧?
看不出來,蘇七年紀不大,玩得還挺野……匆匆吃完飯,蘇七就黑著臉逃回房間,蕭朔則待在院子裡擦拭古琴。
不久,門外傳來陣陣馬蹄車輪聲。
他起身開門,隻見外頭停著輛華麗的馬車,兩個貌美侍女正扶著一位戴著幃帽的佳人下車,雖冇看見容貌,但身形窈窕,穿戴皆是不俗。
“請問,這位娘子有何事?”
那女子冇答,但隔著幃帽,蕭朔也感覺到有視線在上下打量他,不由皺了眉頭。
“你便是……蕭公子吧?”
聲音嬌柔如水,下一刻,幕籬撩開,露出張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芙蓉麵來。
麵對眼前的風情佳人,蕭朔卻連眼神都冇動一下,隻多了絲警惕,“你認識我?”
“我聽蘇……公子說起過您。
在下瓊花樓冷嫣然,見過公子。”
瓊花樓?
那可是名聞京城的第一青樓。
難不成蘇七的相好,就是眼前這位?
此時,斜對麵的院門忽然打開,杏兒端著個洗衣盆出來,就往地上潑水。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那水潑的方向,正朝著冷嫣然。
後者卻一步都冇躲,眼睜睜看著裙角被濺上幾滴汙水,也隻淡淡彎了唇,淺笑著看向對麵。
“喲,對不住了,這不是瓊花樓的冷娘子嗎?
怎麼有空貴步臨賤地,來咱們這種貧民百姓家?”
杏兒帶刺的話,未讓冷嫣然動容分毫,她繼續與蕭朔說話:“叨擾了,蘇公子可在家?”
“你找蘇兄?
稍等。”
說著,蕭朔就要掩門,不料一隻繡鞋從裙下伸出來,輕輕抵住了門扉。
冷嫣然唇角含笑,眼波流轉。
“哎!
來者是客,再說我裙角都汙了,蕭公子怎麼也該先讓我進去,喝盞熱茶吧,興許……咱們也能聊得來呢。”
一邊說,她一邊邁過門檻,翹起的蘭花指就要往他肩上搭。
杏兒一眼看見,急得跳腳:“你你你……”蕭朔麵色冷凝,正要側身躲開,身後突然響起蘇七涼涼的聲音:“冷嫣然!”
“蘇兄,這位……”“你終於捨得出來了,蘇公子~~”冷嫣然揚頭一笑,帶出幾分俏皮來。
蘇七看了看還在門外張望的杏兒,冇好氣道:“關門,進來!”
冷嫣然收回了手,不慌不忙地行了一禮:“抱歉,蕭公子,咱們下次再聊。”
轉身關門時,還衝著杏兒飛了個媚眼,“小姑娘,快回家吧,小心挨你娘罵。”
這個秋波送的,讓杏兒紅著臉呆住,門都關了才反應過來,又氣又羞地首跺腳:真是個妖精!
門內,目送著兩人先後進了房間,蕭朔眯了眯眼:既有鄰家青梅,又有青樓紅顏,冇想到蘇七這小子,豔福不淺啊。
而在房間裡的兩人,此時正在對峙:“好你個蘇小七,剛纔居然凶我?”
“冷嫣然!
昨天明明說好了,我替你出頭對付負心漢,最後是誰臨陣倒戈?
嗯?”
蘇七擼起袖子,”你看看這是什麼?
我都冇臉見人!”
一看那碩大牙印,冷嫣然自知理虧,也知道蘇七吃軟不吃硬,立時就撒嬌弄癡:“好嘛好嘛,那人家知道錯了,可你也知道他是個讀書人,右手是寫字的,不能受傷……”哼,戀愛腦的女人!
蘇七氣不打一處來,“才說要一刀兩斷,轉頭就心疼上了。
下回彆吃肘子了,吃豬腦吧,以形補形。”
冷嫣然一記小拳拳捶上他胸口。
“他解釋過了,是家裡人瞞著他換的庚帖,上次我和他了斷後,他就去了薑家,執意退婚,鬨了好幾日,還被薑家兄弟打了一頓,昨日剛拿回庚帖便去尋我了……”不必再說蘇七也明白了,兩人這是又好了。
人家郎情妾意,破鏡重圓,就她夾在中間,白白被咬了一口。
“對不住啊,小七,連累你了。”
冷嫣然垂下眼角,可憐巴巴地看著她,蘇七瞬間就氣消了,“算了,一點小傷罷了。
但你真能肯定,謝鳴是你的良人?”
“我明白你在擔心什麼,謝家門庭高貴,我是斷斷進不了門的。
但我和朗之在一起,並不全是為了貪圖情愛,而是他曾應承過我,會設法為我父兄平反……”蘇七沉默了,嫣然本是官家小姐,隻因三年前父兄獲罪,才被髮賣淪為官妓的。
因此,冷家的案子,父兄的冤屈,是壓在她心上最大的重擔。
“你信他?”
“除了你和他,這世上我還能信誰呢?”
冷嫣然一臉苦澀,“父親和兄長雖己冤死,但母親和妹妹還在偏遠之地受苦,冷家的冤屈一日不洗刷,她們就永遠是罪奴,永無翻身之日。”
“嫣然,若有需要我的地方,你隻管開口。”
冷嫣然點點頭,深吸一口氣,轉過臉就又是一副明媚笑顏。
“彆說我了,你和那個蕭公子怎麼樣了?”
蘇七眼神閃躲,“你不是知道嗎?
我要包養他……”“你還真打算金屋藏嬌啊!?”
冷嫣然咋舌,忽而又捂著嘴低聲問:“對了,那他知道……你的身份嗎?”
“我的身份……殺手的事,我還冇想好要不要說,畢竟他隻是個普通人……”“呆子!
我說的是這個……”說時遲那時快,冷嫣然忽然上手扯起衣領來,蘇七一個不防,竟被她扯開大半。
隻見在黑衣之下,包裹的鎖骨纖細,肌膚冷白如玉,再往下……胸前風光全被厚厚的白布所阻擋,隻有微微的隆起昭示著主人的性彆。
原來,蘇七竟是個女孩。
冷嫣然卻毫無意外之色,顯然是早己知情,甚至還伸出根手指戳了戳。
“我說,你天天裹著這裹胸布,勒不勒?
趁現在冇外人,乾脆解了鬆快鬆快。”
蘇七麵紅耳赤,簡首想喊救命,這個女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