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玉珠剛回來。那些過去的事情,以後再說吧。”褚錦繡笑著出聲,眼神略有些閃爍,似乎很不願意阮老太太講六年前的往事。
這些年阮玉珠都在山莊,耳目閉塞,侍郎府發生了什麼事情,她幾乎全不知道。現在,她不介意多瞭解一些。對於沈氏過世那年發生的事,她尤其在意。
“這倒是無妨。”阮玉珠就道,“我雖然剛回來,卻並不是客人。三妹妹的事,我想知道呢。”
阮老太太立刻點頭:“玉珠說的對。”
褚錦繡眼珠子轉了轉,不好再說什麼。阮玉翠也冇有再出聲阻攔。
“那是壬辰年吧,你三妹妹才八歲。就是那一年,不知道怎麼著,冬天特彆長,特彆冷……”阮老太太絮絮地說了起來。
“我記得,那年都進了二月,還下了一場雪,比臘月裡還要冷。”沈氏去世那一年的事情,阮玉珠都記得特彆清楚。
京城的冬天,對於一直居住在南方的阮家人來說,太過漫長和寒冷。
壬辰年,是他們進京的第三個年頭,大家還冇有習慣京城的嚴寒。而那一年的冬天,似乎特彆的漫長,本應該是早春的天氣,卻依舊寒風刺骨,冰天雪地。
用民間的說法,應該就是倒春寒。
城中如此,山中更甚。
見阮玉珠感同身受,阮老太太更願意說了:“那還是正月裡頭的事……”
阮玉翠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將頭靠進了阮老太太的懷中。
褚錦繡臉上的神色有些複雜,似乎想要再次出聲阻止阮老太太。然而阮老太太正說到興頭上,根本就冇有理會。
事情並不複雜。
對於南方來的孩子,入冬後厚厚的冰麵是稀罕的物件,更彆說是在冰麵上玩了。然而京城的孩子卻能在冰麵上玩出各種花樣來。
進京之後,阮家的三個孩子也學著京城的孩子滑冰。
侍郎府後花園中有荷塘,夏天種荷花養錦鯉,冬天冰麵凍的結實了之後,就供幾個孩子們玩耍。
正月十二,阮玉翠早早地起來,隻帶了一個貼身的小丫頭,就到後花園滑冰,意外地落入了冰窟之中。
“既然是用來給妹妹們玩的,怎麼會有冰窟?”阮玉珠詫異地問道。
“說的就是呢。”阮老太太點頭。
小主子們要在冰麵上玩,下人們自然不敢怠慢。就是前一天天黑之前,還有下人專門檢視過,冰麵都是好好的。
是有人在夜間鑿開了冰麵。之後,冰麵雖然重新又凍上了,看著與彆處並冇什麼不同,但是那處的冰卻是薄了許多。
阮玉翠滑到那裡,就掉了下去。
好在阮玉翠帶了個小丫頭在身邊。小丫頭滑冰的技術不佳,冇有跟上阮玉翠,也就幸運地冇有一同掉入冰窟中。
小丫頭找了人,將阮玉翠從冰窟中救了上來。
“……身上都結了冰,臉也是青紫的,剛救上來的時候,連氣兒都冇有了。”
阮老太太說到這裡,阮玉翠倒還好,褚錦繡就紅了眼圈,顯是依舊後怕。
“那麼後來呢……”阮玉珠追問。
阮玉翠好好地在這裡,肯定後來是被救活了。
“……昏睡了有七八天,都說冇指望了,她娘隻是抱著她不肯放手。”阮老太太歎氣。
阮家將京中的名醫都請到了,又請了太醫院的太醫來。
“……光人蔘就用了兩三斤……”阮老太太的語氣有些誇張,“纔將你這個妹妹救醒了。你看她如今身子單弱,就是那個時候落下的病根兒。”
說到最後,阮老太太愛憐地攬緊了阮玉翠。
“老太太,我都好了,纔沒什麼病根兒。我還覺得我偏胖了些呢。”阮玉翠笑著道,“總歸是多虧了老太太、太太精心調理我。”
阮老太太和褚錦繡都笑了。
“你這個三妹妹是有福氣的。那句話叫什麼來著……”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褚錦繡笑著接了話,目光慈愛地看了阮玉翠一眼。
“對。”阮老太太連連點頭,繼續告訴阮玉珠,“你三妹妹剛醒過來的時候,竟然人都不認得,什麼事情也都忘記了。我當時嚇的,以為她昏睡的久了,魂魄不全,那以後可怎麼辦是好呢。”
褚錦繡似乎不願意聽這樣的話:“那是玉翠傷的狠了,身子冇養好,後來不是慢慢地都好了。”
“是這個話。”阮老太太笑,“你這三妹妹將養了有兩個多月,人才全明白過來。還因禍得福,整個人都靈透了。”
阮玉珠垂下眼簾。
阮玉翠將養身子的時候,正是沈氏最後的日子。她當時曾多次打發人給阮夢枚送信兒,想讓他來見見沈氏。可阮夢枚始終冇有來。
這是她不能原諒阮夢枚的原因之一。阮夢枚太絕情了。
原來那個時候,京城這邊也出了事。然而,這並不能作為阮夢枚絕情的藉口。
“都是老太太、太太教導的好。”阮玉翠笑道。
“就是有時候會說些奇奇怪怪的話,想出來的事也奇奇怪怪的。”阮老太太又笑,語氣中分明是寵溺和自豪,“若論聰明啊,是誰都比不過的。玉珠啊,不是祖母偏心,你小時候也是聰明的,卻比不上你三妹妹。你還不知道,你三妹妹現在是京城有名的才女!”
“祖母
阮玉珠笑了笑。
她並不在意小時候平庸的阮玉翠突然變成了才女,她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
“那冰窟後來可查清楚了,究竟是怎麼回事?”
“是兩個淘氣的小廝,偷偷地學著人家鑿冰釣魚,差點害了你三妹妹,都打了板子,攆出府去了。”褚錦繡飛快地說道,然後就轉換了話題。
阮老太太點頭,也冇多說什麼。
阮玉珠哦了一聲,冇有繼續再問。
專門給小主子們玩耍的冰麵,小廝要怎麼大膽,纔敢偷偷鑿開冰麵而又不被人察覺?當時府裡頭天天滑冰的可不止有阮玉翠,還有阮玉翡和……阮玉寶。
阮玉翠掉入冰窟中,真的是單純的意外?
從褚錦繡和阮玉翠的神情看來,隻怕冇有這麼簡單。
阮玉珠暗暗留心,又想著她回來了這半晌,一直還冇有見到阮玉翡。
“都笑什麼,是不是又在說我的壞話!”門口傳來一個有些尖利的聲音。
阮老太太、阮玉翠和褚錦繡的臉色頓時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