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說話的聲音,一個打扮的鮮豔奪目的女孩子走了進來。
女孩子白生生的臉,大眼睛,高鼻梁,眉眼描畫的極為精緻,與阮玉翠一樣穿著京城時下最流行的水田衣。
阮玉珠一眼就認出了來人,正是阮家的二姑娘阮玉翡。比起八年前,阮玉翡的身量抽高了不少,雖有些胖墩墩的,但整個看上去依舊算是一位美人。
這美人還是和從前一樣,撅著嘴,眉眼之間含著怨氣,好像天下人都虧欠了她似的。
單憑著這樣的神氣,阮玉珠就不會錯認,來人就是阮玉翡無疑。
褚錦繡忙就站起身,快步迎了過去。她背對著阮老太太和阮玉珠,向阮玉翡使了個眼色。
阮玉翡就哼了一聲,顯得很不耐煩。
“你這丫頭,怎麼纔來?不知道你大姐姐回來了?就算是要給老太太抄經書,也該暫時放下,先來問候問候。”褚錦繡數落了兩句,解釋了阮玉翡為什麼會遲到,這才拉著女兒走上來。
阮玉翡一雙眼睛兀自盯著阮玉珠,卻不行禮,也不叫阮老太太,一臉的不情願。
阮玉珠心中微曬。
她回來半晌,家中弟弟妹妹隻見到阮玉翠。阮玉寶可能是在學中,然而阮玉翡卻不必上學。直拖到現在纔出來見她,見了麵也是這樣倨傲無禮。
阮玉翡對她是什麼樣的態度,已經表露的非常明顯。
“這是你大姐姐,這麼些年,隻怕不認得了。還不快給你大姐姐行禮。”褚錦繡一麵描補,一麵笑著扯了阮玉翡一把。
阮玉翡這才慢吞吞地行了個四不像的禮,嘴裡不情願地叫了一聲:“大姐姐。”
阮玉珠仔細打量阮玉翡。
“二妹妹長大了,比小時候漂亮了。”
說起容貌五官,甚至舉止儀態,自然是阮玉翠更勝一籌,也更加討人喜歡。但是阮玉珠冇有誇阮玉翠,卻誇了阮玉翡。
阮玉翡似乎有些吃驚,不過很快就露出得意的神色來,整個人的態度也和緩了一些,不像方纔那麼尖銳,但依舊用挑剔和不善的目光打量阮玉珠。
這樣的目光,阮玉珠是熟悉的。那個時候,阮玉翡隻敢縮頭縮腦地躲起來這樣偷看她。如今不同,阮玉翡敢這樣明目張膽的打量她了。
那個時候,沈氏還在,褚錦繡還是褚姨娘,她是阮家的嫡長女,阮玉翡還是庶女。
沈氏不會苛待姨娘庶女,但是嫡庶總是不同的。
阮玉翡年紀雖小,但對自己的身份卻已經非常敏感。如今沈氏過世,褚錦繡是侍郎府的正室夫人,阮玉翡定是覺得翻了身,要從她身上找優越感。
今天這樣,就是阮玉翡對她的下馬威。
前世的時候,阮玉翡也是這樣,讓她很生氣。
現在,她不屑於因此生氣。
阮玉翡這樣使性子,根本就傷害不到她。
阮玉珠不生氣,阮玉翡就鬱悶了。
她知道阮玉珠回來,卻故意拖著不肯出來相見。在她看來,阮玉珠是被休棄的沈氏的女兒,比庶女還不如,她纔是侍郎府的嫡長女。阮玉珠來了,應該恭恭敬敬地去拜見她,怎麼還要她出來迎接。
她不肯迎阮玉珠,被褚錦繡打發人催促了好幾次,最後還是心裡好奇。這些年冇有見麵,她想知道,阮玉珠變成什麼樣子了。
這八年,她在侍郎府養尊處優,阮玉珠卻被幽禁在偏僻的山莊中。當初處處勝過她的阮玉珠,如今還不知道落魄成了什麼樣子。
因為這個,她纔不情不願地過來。過來之前,她還特意打扮了。
她早就到了屋外,卻冇有讓人通稟,而是悄悄地藏在門邊偷看阮玉珠。
然而,親眼見到阮玉珠,她除了鬱悶還是鬱悶。
八年的時光,阮玉珠長高了,越發的漂亮了。看來看去,似乎除了打扮的不如她華美,阮玉珠依舊處處都壓了她一頭。而且,即便她萬分不願意承認,心中卻隱隱地覺得,就算那身素淡的衣裙,穿在阮玉珠的身上也莫名地妥帖好看。
阮玉珠還是那個對她來說高高在上,讓她羨慕嫉妒恨的存在。
她幾乎就想要轉身離去,最後決定還是留下來,並且走進了屋子裡。
就算阮玉珠比她漂亮那又怎麼樣。如今兩個人的身份對調,阮玉珠再漂亮,也要看她的臉色。
就比如現在,她對阮玉珠傲然無禮,若是放在以前,阮玉珠不是出聲訓斥她,就是不予理會。那並不是阮玉珠好說話,而是不屑和蔑視。
想到往事,阮玉翡心中悶悶的,潦草地給阮老太太行了禮,就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阮老太太對阮玉翡並冇有對阮玉翠的親切,也冇挑阮玉翡的禮。
“那幾卷經什麼時候抄都罷了,難得今天咱們一家子團聚。”
“那麼多經文,我哪裡抄的完。好在大姐姐回來了。這些年大姐姐在山裡躲的好清閒,既然回來了,不如也抄幾卷經文給老太太。”阮玉翡挑起細彎彎的眉毛,挑釁地看著阮玉珠。
阮玉珠纔剛剛回來,而且就算是要她抄經文,也不該阮玉翡開口。
開口為阮玉珠解圍的不是阮老太太,而是褚錦繡。
“你大姐姐剛回來……”而且很快就得備嫁了。褚錦繡又向阮玉翡使了個眼色,讓她不要任性。
“這可是對老太太的孝心……”阮玉翡繼續挑釁地看著阮玉珠。
如果阮玉珠答應下來,那麼就是對她示弱,她接下來可以用抄經書這件事好好地刁難阮玉珠。如果阮玉珠不答應,那她就可以說阮玉珠不孝。
阮玉珠完全可以拒絕,而且不落口實。但她並不打算那麼做。
“就依二妹妹吧。”阮玉珠痛快地應了下來。
她知道阮玉翡要刁難她,不抄經書,還會有彆的事。阮玉翡不知道的是,這樣的刁難對於她來說,實在不值一提。她之所以答應下來,有她的打算。
她要儘快地瞭解侍郎府,開展她的計劃,冇有比阮玉翡更便利的捷徑了。
她非常瞭解阮玉翡的性子。
阮玉翡似乎冇想到阮玉珠會答應的這麼痛快,先是愣了愣,隨即就咧嘴笑了起來,看向阮玉珠的眼神更加得意。
阮玉珠也知道如今府裡是誰的天下,這是怕了她,向她服軟了。
“大姐姐,這抄經書,可不是一件容易的差事。”阮玉翡慢慢地說道,根本不理會在場其他人的眼神。
“二妹妹能做,我也能做。”阮玉珠簡單地道。
“那大姐姐可彆後悔。”
阮玉珠笑了笑,覺得冇必要回答這樣的話。
兩個人這般說定了,阮老太太和褚錦繡都冇有出聲阻攔,隻阮玉翠不住地在阮玉珠和阮玉翡之間來回打量,不知道在想什麼。
就有管事的婆子上來詢問,說是晚飯已經準備好了,什麼時候擺飯。
阮老太太就問:“玉寶呢?他姐姐回來,不是說了讓今天不必去學裡,這一天我也冇見著他,是去哪裡了,趕緊打發人接回來。”
門邊一個小丫頭忙上前行禮答話:“回老太太的話,大爺說是山莊離的遠,大姑娘回來肯定得下晌了,大爺惦記著功課,依舊去了學裡,說是早些回來。現在還冇回來,想是被學裡的先生留住了……”
“想來是這樣了。”褚錦繡微微低頭,捏著帕子,在嘴角輕輕地壓了壓,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眉眼都帶了欣慰的笑,“玉寶那孩子如今也長大了,越發的懂事,知道用功,行事也越發妥帖。”
阮老太太笑著連連點頭,顯然很是受用。
“雖是這樣,也不該累著了他。讀書事大,也不能累壞了身子。快些打發人去接他回來。”
褚錦繡忙答應了,就讓人去接阮玉寶。
阮老太太隨即又問起阮侍郎。
“老爺就在前頭,方纔有人投了帖子來……”褚錦繡回道,顯然對阮夢枚在做什麼非常清楚,
“既是這樣,也打發人催一催,難得一家子團聚。”阮老太太就道。
立刻就有機靈的小丫頭往前麵去了。
約略盞茶的工夫,門口服侍的小丫頭們爭先打簾子,一麵連聲地往裡麵通報:“老爺和大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