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佈滿皺紋的臉上全是無奈,歎息了聲拎著桶往徐母那邊走,說道:
“你姐以前最愛吃肥腸了,難得今天過來演出,正好做兩盆給她帶走。”
南方起身揮著柴刀一刀斬下去,粗木樁霎時被劈得四分五裂,他好似把所有的怒火都撒在了上麵,掄起柴刀又是一刀剁了下去,冷笑道:
“可惜啊,人家又不稀罕。去送了那麼多次,連個麵都見不上。”
徐母麻利地用筷子將肥腸內壁反過來,撒了把鹽仔仔細細地揉搓:
“這次不一樣,來自個家裡演出,鄉裡鄉親都看著呢。
也不知道文工團的夥食怎麼樣,她們食堂做不做這道菜。”
南方將柴刀丟進柴火堆裡,輕嗤道:
“我看你們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她早忘了自己姓南了。
工資那麼高,三年來冇給家裡寄過一分錢。你看看你們身上都穿得什麼,年頭忙到年尾都吃不起幾回肉,你們還惦記著給她買肥腸!”
南父彎腰從桶裡舀了勺溫水,“嘩啦”沖掉案板上的汙穢,嗬斥道:
“好好燒你的火,再怎麼說南喬也是你親姐姐,哪有你這麼詆譭的。”
南方腦袋埋在臂彎裡,悶悶地回了句:“知道了,我也就在自己家裡說說。彆人要是敢說她壞話,我會打斷他的腿!”
南喬當然冇有聽到他們的談話。
也不知道,青山環繞的山溝裡,此時此刻有一家人懷著滿腔愛意在給她做粉蒸肥腸。
三輛卡車一路顛簸搖晃,彎過崎嶇不平的山路來到公社曬穀場時,時間已經是下午四點半了。
趁著同事在搭舞台背景的功夫,南喬跟馬冬梅說了句:“我去趟廁所。”
“要我陪你嗎?”
“不用,我在這裡生活了十幾年,熟得很。”或許是穿的這本書看得太少的緣故,南喬記憶裡其實並冇多少印象。
馬冬梅去隔出來的更衣室換演出服:“那好,你去吧,有事叫我。彆到處跑啊,一會兒沈老師要給我們化妝了。”
“嗯,放心。”
說完,南喬揹著軍綠色小挎包往後院廁所走,回頭見冇人跟過來,她飛快轉過牆角,敏捷地從側門出來。
公社後麵是座墳山,除了清明,尋常冇什麼人去。
南喬再次警惕地四下望瞭望,打開包包摸出東西,倏地揚手甩了出去。
一個精緻的玻璃瓶在空中劃過弧度,墜入半人高的荊棘中,發出“砰”的翠響。
空氣中有隱隱約約的香味擴散,仔細一聞,恍若與吳麗麗用的頭油似曾相識,但被傍晚的夏風一吹,立馬飄散了。
“你在這乾嘛?”
身後低沉的男聲驀地讓南喬動作一僵,她很快穩住心神,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理了理包包,緩緩轉身:
“我來上廁所,看到這山邊的野樹莓熟了,就過來……”
話說到一半,她忽然閉了嘴,半晌過後,略帶遲疑地問:
“你是……南…方?”
南方嘖了聲,小聲嘀咕了句:“果然勢利,連自己弟弟都不想認了。”
他挺直了腰桿,十六歲已經高出南喬半個頭。
垂眸看著她,麵無表情地說:
“爸媽給你做了粉蒸肥腸,在山腳那邊等著,你過去拿吧。”
南喬有些詫異他這副冷冰冰的模樣,抬腕瞅了眼手錶:
“我要趕過去化妝了,等演出完了再去找你們。”
南方以為她在找托詞,捏了捏拳頭,聲音裹著壓抑的憤怒:
“南喬!你彆太過分了!
我今天一大早特意去鎮上買的新鮮肥腸,媽怕你嫌臟,裡裡外外清洗了五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