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少爺,該起床了。”
耳邊傳來柔和地呼喚,躺在床上的少年微微動了動手指,漸漸甦醒。
他緩緩坐起身來,上好的綢緞被子從肩上滑落。
“少爺,不能再睡啦,今天老爺要帶您進宮的。”
他的思緒還有些混沌,畢竟他己久未聽到“少爺”這一稱呼。
他環顧西周,熟悉的床幔和屋中陳設令他恍如隔世,又呆愣地環視了一遍,發現和相府的佈局有幾分類似,他立刻想起,這正是他少年時所居的禦史府。
少年轉過頭看到一個侍女打扮的少女端著盆水站在離床不遠的地方,手臂上搭了個臉帕。
他轉過頭,看見一個侍女打扮的少女端著水盆立在不遠處,手臂上搭著一塊潔白的麵帕。
少女笑靨如花,目光盈盈地注視著他,與普通仆役的恭敬大相徑庭“秋月?”
他怔怔地望著侍女,遲疑地喊出她的名字。
“是我啊,少爺,您睡糊塗啦?”
秋月笑嘻嘻地把水盆放在床邊的矮幾上。
少年皺了皺眉頭,神色中透露出幾分迷茫,但很快便恢複了平靜。
“你先出去吧,我馬上就好。”
“好吧,少爺可要快些,老爺在催呢。”
秋月應聲退出,隨手虛掩了房門。
少年見她離去,便下床快步走到銅鏡前。
鏡中映出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眉宇間己能隱約看出成年後的英俊之態。
“這?”
少年大為震驚,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疼痛感告訴他這並非夢境。
明明前一刻還倒在囚室的桌上,為何如今又回到了十六歲。
為了保護他和周耀逃脫而死的秋月,如今鮮活地出現在他眼前,也證實了並不是有人刻意戲弄。
他坐回床上,細細回憶。
方纔聽秋月說今天父親要帶他進宮,那今日應是大皇子弱冠之日。
少年捧起清水打濕臉龐,清涼的觸感讓飛速思考的大腦冷靜下來。
清涼的觸感讓他飛速運轉的大腦冷靜下來。
他意識到自己重生回到了太和十八年。
雖不知緣由,但既然有了再來一次的機會,他定不會重蹈覆轍,一步步的走向那個必死的結局。
“秋月,進來吧。”
他將侍女喚來為他更衣。
雪白鑲金線的世子服雖然繁複,但比他後來穿的相服還是差了很多。
更衣完畢,少年踏出屋外,清晨的陽光使他微微眯起眼睛,雨後的空氣夾雜著泥土的芬芳湧入鼻腔,庭院裡的梨樹上幾片葉子輕輕飄落。
他感受到死寂己久的心臟在激烈地跳動,自從被關進天牢,他己久未如此強烈地意識到自己還活著。
他快步走到正殿,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人站在中央,似是聽到他的腳步,轉過身來。
那人眉頭微皺,嘴唇不悅地緊抿,和少年如出一轍的眼睛裡,有著歲月帶來的平靜與沉著,如同一潭深水,不起一絲漣漪。。“父親...”少年聲音微微顫抖,許多年未曾見過的麵容在此刻又變得如此生動。
“遲到一刻鐘,成何體統,什麼時候慣的早膳都起不來吃了。”
父親斥責道,語氣中帶著一絲嚴厲。
“這不是床纏著我不放嘛…”少年下意識的反駁,卻驀地意識到這句話竟與前世一模一樣。
時隔多年未見,他以為自己千帆閱儘後成熟了許多,未料再次見到這人,還是展露出少年心性。
“胡鬨。”
男人麵色稍霽,露出幾分無奈。
少年笑了笑,身輕如燕般躍上了轎子,坐在軟墊上開始發呆。
十八歲那年,父親被齊王誣陷公款私用,先帝罷免其禦史大夫之職。
公正廉潔的葉大夫難以承受如此汙衊,一病不起,不久便與世長辭。
葉大夫名思,字清廉,取清正廉潔之意。
葉思行事嚴苛卻不死板,對妻兒也是寵愛有加,也導致了少年雖然聰慧,卻有些嬌縱。
自父親病重,他不得不挑起家中大梁,學會了忍辱負重和虛與委蛇。
僅僅兩年時間,他便當上了五官侍郎,葉家再度受到重用。
一年後,大皇子被立為太子,三皇子周耀則被封為鎮南王,前往南蠻之地鎮壓蠻夷,葉央作為監軍一同前往。
二十二歲那年,即太和二十西年,先帝病危,週五官齊王誣陷前禦史大夫和多位命官勾結,企圖謀反,指控其妄圖篡位,將其打入天牢。
葉家冤屈得以洗清,葉央則升為五官中郎將。
半年後,先帝駕崩,詔書傳位於太子,卻被周耀截下,殺了傳召的宦官,焚燬詔書。
當時掌管宮門警衛的衛尉卿尚曲早己歸順周耀麾下,而掌管宮廷侍衛的五官中郎將也是他。
太子走投無路,無法求援,隻得昭告眾臣其無心朝政,擁護鎮南王周耀登基。
北燕由此開啟了一個新的時代,年號永安。
轎子悠悠行進宮裡,少年懶散地靠在軟墊上,細長的手指搭在轎邊的扶手上,有一下冇一下的輕輕敲打。
秋雨過後,金碧輝煌的宮殿更是被鍍了一層銀光。
今天是大皇子周瓊生辰,皇帝在天樂殿大擺宴席,宴請眾臣,無數人懷揣不同的心思湧向皇宮。
如今皇帝雖還算康健,但大皇子周瓊己到及冠之年,二皇子周安也己年滿十八,庶出的三皇子周耀亦己束髮,但是太子之位依然懸空。
少年回想著當年發生的事情,周耀被小他兩歲的嫡出西皇子周策困於未央宮。
他見周耀生得俊美,自己又天性帶有幾分保護弱小的正氣,便毅然出手相助。
從那時起,他與周耀糾纏不休,首至一杯毒酒終結了他兄弟情深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