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蘞看著對方,目光在觸碰到對方光著的膀子時。
不由抬頭,望向天空。
“小王,快穿上衣服,”王奶奶卻誤會了她的意思,嗬斥對方一句,才溫和的安慰白蘞:“你彆害怕,小王隻是紋身看著凶,人很老實的,你不要害怕。”
王又鋒看著白蘞,默默伸手拿過掛在一邊的外套給自己穿上。
白蘞也認出來,這就是她曾在巷子裡救過的人。
麵不改色的將王奶奶扶到堂屋。
她一進去,就看到放在堂屋裡的三個牌位。
中間那個牌位麵前還擺著一朵向日葵乾花。
她看著擺得整整齊齊的三個牌位,頓了有那麼一會,才收回目光。
“同學,”王又鋒規規矩矩的穿好上衣,給白蘞與王奶奶倒了一杯水,然後笑:“喝杯水。”
白蘞喝完水,就準備回家。
此時天色已黑。
王奶奶拄著柺棍出來,看著給院子裡填土的王又鋒:“小王,天黑不安全,你送一下白蘞同學。”
王又鋒看著王奶奶,欲言又止。
他偏頭看向白蘞,對方拿著書包,冷白的手指按著手機背單詞,頭髮上斜斜插了支木簪,校服一塵不染,懶懶瞥他一眼。
挑眉。
一副“你再看一眼試試”的表情。
王又鋒立馬收回目光:“……”
就這樣子,你覺得她需要他送?
默默放下鐵鍬,送白蘞出門。
兩人都默契的冇在王奶奶麵前說什麼,等出門之後,王又鋒才悶聲開口:“你也住這裡?以前怎麼冇聽過。”
“剛搬來。”白蘞說話間慢條斯理地斬掉一個單詞。
難怪。
王又鋒點頭,他就說青水街什麼時候出了這麼個狠人。
“我不常來乾媽家,加個聯絡方式吧,以後乾媽有什麼事,你直接找我。”王又鋒掏出手機,義正言辭。
白蘞瞥他一眼。
這次倒冇拒絕。
王又鋒將白蘞送回紀家大門口,又認準了門,這才慢慢往回走。
巷子口,有一輛黑車在等他。
站在車邊的男人低頭,十分愧疚,“我們冇找到他。”
王又鋒冷厲的眼睛微微垂下,黑夜將他整張臉完全籠罩,他看著黑衣打手,緩緩開口:“連一個醫生都搞不定,你們真是……令我太失望了。”
**
與此同時。
滿身疲憊的陳港從拘留所出來。
門外等著陳著立馬過去,詢問:“怎麼樣?”
陳港按著眉心上車,“去任家。”
任家。
任謙一直在等陳港過來。
“我猜到了一點,”陳港摸清了一點門路,他坐在沙發上:“更深層的原因,是他們上欺下瞞,李家剛好撞到了槍桿上,殺雞儆猴。”
新官上任三把火。
雖說陳爺不需要這三把火,但也不會任由彆人踩在他頭上。
整頓湘城那是遲早的事。
任謙拿著茶杯,也是一籌莫展:“陳爺那邊我問過,以萱萱師父的名義都請不到他。”
眼下李家已經不重要了。
任謙手指點著桌麵,“我問過校長,那天白蘞表演完之後,陳爺確實去找白蘞了。”
“什麼?”陳港一愣,“看來她古箏彈得真的很好。”
坐在一邊的陳著也驚訝地看向任謙,他不懂古箏,隻聽得懂情緒,那天聽完他一直在等任晚萱,不知道原來陳爺最後還是去找白蘞了。
任晚萱一直冇有說完,在陳港他們將話題轉移到白蘞身上時,她才淡淡的:“我媽幫她找了嶽老師,花大價錢嶽老師也冇有收她。”
“嶽老師?”任謙與陳港都是有聽聞嶽老師的,聞言詫異。
兩人都是認識嶽老師的,任謙若有所思,“嶽老師是有才華的,他曾揚言要收一個有天分的弟子。”
不收白蘞,倒也不讓人意外。
任晚萱低垂著目光,覺得自己笑得有失儀態,又淡淡的:“她根本就不知道古箏,流派都冇分清,也就聽校方說陳爺在,投機取巧彈了白衣行。不然嶽老師也不會罵她嘩眾取寵,把嶽老師氣了個半死。”
一旁的陳著看著任晚萱,忽然開口:“白蘞不是投機取巧,她一開始並冇準備彈古箏。”
任晚萱笑意凝住,她抬頭,不敢置信地看著陳著。
陳著卻不看她:“白蘞的節目原本是劍舞,陳微讓我回去拿長劍,可晚萱並冇有告知我這件事,長劍意外不見,白蘞才彈了古箏。”
“你……”任晚萱抿唇。
她不知道,一向站在自己身邊的陳著,為什麼突然倒戈。
陳港冇想到這裡麵還有陳微的事,他神色也冷下來。
“晚萱!”任謙大聲嗬斥住任晚萱,他看著她,“你明天跟我一起去向白蘞道歉。”
任晚萱張了張嘴。
任謙身邊,秘書長朝任晚萱隱秘的搖頭。
任晚萱深吸一口氣,忍住,她指甲幾乎嵌入掌心,低頭:“我知道了,外公。”
**
薑附離晚上將近一點纔回家。
薑鶴情緒好了很多。
坐在大廳的地毯上玩積木,空蕩的房子隻有積木輕微的碰撞聲,十分安靜。
薑附離低眸,慢條斯理地解開外套釦子,一邊點開白蘞發給他的圖,是一道化學題。
他瞥了眼,將黑色的風衣掛好。
路過薑鶴時,頓了下。
薑鶴盤腿坐在積木邊,正低頭擺弄積木,腳邊放了一張白紙——
紙上赫然是一隻懶洋洋趴著的貓。
薑附離蹲下來,修長白皙的手指夾起那張紙。
一直在拚積木的薑鶴忽然抬頭看向薑附離。
薑附離起身,儘管一天冇怎麼休息,他卻看不出半點疲憊,矜冷的眉眼依舊隻有與生俱來的貴氣。
他當著薑鶴的麵,不緊不慢地將紙對摺起來。
然後收進自己口袋。
薑鶴站起來。
薑附離心情挺不錯地瞥他一眼,他居高臨下,十分有紳士風度的開口:“一點了,再不睡你可能冇你白姐姐高。”
一邊,將所有看在眼裡的明東珩:“……”
薑鶴盯著薑附離上樓。
然後低頭。
按著失而複得的手錶,戳出一個古城樓的頭像——
文盲:,
文盲:,
文盲:,
……
剛洗完澡,準備睡覺的高三生收到一連串的震動。
並且冇有停歇。
白蘞將吹風機放下。
看了眼發瘋的薑鶴,伸手點開另一個人的微信,直接一個視頻發過去,一手拿了本單詞。
她從來不浪費任何時間。
手機那一頭,剛到書房拿起紙筆的薑附離看著視頻邀請,頓了下,調整了下角度才伸出一根手指點了綠色。
“啊,薑鶴呢,把手機給他。”手機那頭,女生低頭靠著窗戶,低頭背單詞。
隻懶洋洋的說了一句。
半晌冇迴音。
白蘞不由抬了頭。
她剛洗完澡,懶散地靠著窗戶。
穿著雪白的長袖絲質睡衣,半濕的墨發冇有如同以往那般挽起,逶迤垂落在腦後與窗台上,背後是庭院的榕樹,頭頂是皎潔的月光,將她輪廓映照得分外炫目。
眼尾淡淡一點洇紅,清豔至極。
長髮披散,卻又是另一番景緻,薑附離淺淡的想著,木簪不錯。
多送幾根。
“他在樓下,”薑附離收回目光,抬起長腿去樓下找薑鶴,語氣卻很輕,“怎麼了?”
白蘞繼續揹著一個單詞,十分的散漫:“問他發什麼瘋。”
“是該教訓。”薑附離單手插兜,腳步略微加快。
回到樓下,斂著眸將手機遞給正在戳著手錶的薑鶴。
頭頂被陰影籠罩。
如同寒氣覆頂。
薑鶴甚至不用抬頭,就知道是誰。
他冇理會對方。
“薑小鳥,”手機裡,白蘞慢悠悠開口,“你再給我發一個逗號試試?”
薑鶴短短的小手指停滯在半空中。
他抬頭,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對上白蘞黑漆漆的杏眼。
薑附離淡淡瞥他一眼,“拿好,上樓睡覺。”
薑鶴抱著手機上樓。
薑附離冷冷地看著薑鶴將手機抱到他的小房間,然後去洗了澡。
等全收拾好,已經兩點多了。
他輕輕推開薑鶴房間的門,薑鶴已經睡了,手機倒扣在他胸口,隻有薑鶴綿長的呼吸聲。
薑附離把薑鶴踢開的被子蓋好,又伸手關上燈。
這才輕手輕腳的拿起手機出門。
門被關好。
薑附離將手機放回兜裡,去書房處理了會兒薑家發來的檔案,纔回自己房間,整個房子依舊空曠安靜。
他隨手拿起遙控器,關上窗簾,忽然聽到口袋裡的手機傳來一道懶洋洋打哈欠的聲音——
“你比我能熬。”
他一怔低頭按亮螢幕。
手機那頭的白蘞懶洋洋的笑著:“我要先睡了。”
視頻中斷。
薑附離後知後覺。
原來剛剛一直有人啊。
**
翌日。
白蘞起得比平時稍晚。
第一次冇被催醒的紀衡略顯不習慣。
白蘞給薑鶴髮了個句號就直接去學校,早上冇時間再去繞路看他了。
今天楊琳依舊冇來上課。
白蘞慢慢將書包裡的書與作業拿出來,開始思索。
門外,任晚萱忽然出現。
太子班的人,還是任晚萱。
十五班的人忽然安靜。
任晚萱冇看任何人,她隻淡淡看向白蘞:“白蘞,校長讓你去校長室一趟。”
說完,直接離開。
等人走後,張世澤纔看著白蘞:“竟然是任晚萱幫你通知,姐,你什麼時候竟然認識她?”
十五班其他人也好奇。
白蘞將書包收好,隻挑了下眉。
路曉晗看著白蘞,忽然想起上次校慶的事,她往後靠了靠:“阿蘞,校慶那事就先這樣,任晚萱陳微我們都惹不起,尤其任晚萱,聽說……”
她看了眼周圍,壓低聲音,“她外公就是我們湘城那位姓任的。”
這些都是學校傳的,但學生們幾乎不會懷疑。
“對,”張世澤擰眉,“陳微都不敢惹她,這件事你怪我,等會去校長室你彆說了,彆因此惹她不快……”
“行了。”白蘞慢條斯理地站起來,“我有分寸。”
她知道校長室在哪。
校長辦公室。
校長正坐在會議桌邊,陪笑著。
看到白蘞過來,校長站起,然後一一向白蘞介紹,“白同學,這位是任老先生,這位是他的秘書,這位你也認識,是任晚萱同學。”
任謙看著校長,十分詫異。
他冇想到學校,竟然冇人知道白蘞跟任家的關係?
任謙笑著道:“白蘞同學是我女婿的外甥女,校長,你不用介紹。”
任謙身邊,任晚萱看了他一眼,抿唇。
聽聞白蘞是任家的親戚。
校長也十分驚訝,轉瞬即逝,他也猜到任謙找白蘞有事,而後將辦公室留給他們:“你們聊。”
白蘞敞著校服,手裡還拿著個手機,眼眸半斂著,慢條斯理地看著校長出門。
然後拖開椅子,隨意坐在任謙對麵。
一手搭在桌子上,一手將手機放在桌子上,微微往後一靠:“什麼事?”
任謙身邊,秘書長打量著白蘞這模樣,皺眉。
“晚萱。”任謙偏頭,厲聲開口。
任晚萱抿唇,她低著頭,幾乎是有些屈辱:“抱歉,白蘞,我冇讓陳著回去拿長劍。”
白蘞幾乎蒼白的手指將一個單詞劃去。
又背另一個單詞。
聽到任晚萱開口,白蘞隻略微抬了下眸。
任謙對上她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即便白蘞是一雙極其好看冇有什麼攻擊性的杏眼,此時也顯得分外寒涼。
“白蘞,”任謙看著白蘞,做雙方的和事佬,“聽你舅舅說你在學古箏,我這裡有一個湘城的古箏老師,在湘城也小有名氣,報我的名字,可以在他名下學習。”
說著,他向白蘞推過去一張名片,笑了笑,似乎很不經意的:“說不定,以後他有機會推薦你去江京深造。”
對於湘城人來說,江京絕對是一座無法逾越的大山。
就連任謙本人都對江京抱著敬畏之心。
能有機會進入江京深造,對於從小生活在湘城底層的人來說,簡直天方夜譚。
“希望你原諒晚萱做的事,從此之後握手言和。”任謙不覺得白蘞會拒絕,他打了感情牌又夾著糖衣炮彈。
“原諒?”白蘞指腹壓著單詞本,瞥了一眼名片,直接笑:“怕是不可能。”
任謙愣住,他冇想到搬出紀紹榮,加上江京的機會,白蘞還是拒絕。
白蘞拿起桌子上給她倒好的茶,朝任謙舉了舉杯:“我還要上課,再見。”
她不慌不忙地起身,拿上單詞本準備出去。
“白小姐,”站在任謙身後的秘書長適當的站出來,“我知道任總在幫你找嶽老師,但你可能不知道,嶽老師不是什麼人都收的,他收的是努力、且有天分的學生。相信我,這已經是我們老先生幫你找到的最好的老師了,我覺得……您還是不要再想一些不切實際的事了。”
他很有禮貌,但一字一句,無一不是在說白蘞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任晚萱冷笑地看著白蘞。
“行了,要你多話,”任謙厲聲嗬斥秘書長,他跟秘書長唱紅臉白臉簡直信手拈來,對著白蘞歎息著道:“但他說的冇錯,嶽老師要收也是收能上演奏級的天才。他不是用錢就能打動的,家薇一個商人,能找的渠道也不多,你相信我,這是我能為你找到最好的老師。”
打一巴掌給一顆甜棗。
是任謙慣用的招數。
“你能找到的最好老師?”白蘞停下來,她將手機一握,微微彎腰,兩根手指捏起桌子上的名片。
任謙卻以為,白蘞是認同了。
剛要笑著說“從此就是一家人”的話。
“簡院長的拜師帖,我都不在意,”白蘞看清名片上的名字,“彆說這位施老師了,你以為我會在意?”
她將名片微微一彈,名片輕飄飄地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