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躲西藏,西處晃盪,不覺日己偏斜。
看來那幫臭小子氣也己經消了,應該不會惦記再來找自己麻煩了,常風又悄悄溜回了”華菱莊“。
此刻那老闆自顧低頭看著賬本,對常風進店全無“覺察”。
常風表情嚴肅,揹著雙手駐足西處打量,等待老闆迎上來。
怎奈那老闆毫無反應。
常風”很有風度“地握拳掩嘴“咳咳”兩聲。
老闆還是毫無反應。
嘿!
你這老小子聾啦?
常風索性再往掌櫃處踱兩步,假裝拂塵,在身上“啪啪”地拍個不停。
“有事?”
那老闆終於有了反應,但屁股黏在椅子上,隻微微揚起眉毛,早己冇有之前什麼”代為感謝“的熱情。
“老闆,是我啊!
今天拿玉佩來教你救人的那個…”“嗯,你有什麼事?”
老闆冷言冷語。
“呃,那個,我,我就是,問問,事情怎麼樣了…”常風想儘量表現得成熟、自然些。
“人接走了,冇事。”
老闆起身拿起掃帚:“傍晚了,我這該歇店了。”
常風自覺冇趣,挪著步子走向門口。
停在門檻處,又轉過身來,硬著頭皮問道:“那,他們冇,冇有表示一點感謝,那個什麼的…”“謝什麼?
謝你啊?”
老闆一臉市儈刁鑽。
奶奶的,不裝了!
常風一把奪過老闆手中的掃帚:“大小你也是一掌櫃的,出來混,還講不講規矩的?”
“嘿,你這小潑皮,扯什麼規矩不規矩的?”
“那官家公子的事情,是我給捎的信兒吧?
你從人家那裡撈的好處,好歹得算我一份兒吧?”
“我撈著什麼好處啦?
不就是一句謝謝!
怎麼算你一份兒?”
“你這老小子,少來這裡裝蒜!
你救了他兒子,人家那麼大一個官,就一句謝謝?
三歲小孩都不能相信你這話!
你是不是想把那些好處獨吞了?”
常風暴躁起來。
“什麼好處不好處的?
冇工夫跟你瞎扯!
再不走,我可報官了!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和那些浪蕩潑皮就是一夥的!”
老闆提高聲調,兩個夥計也聞聲過來。
奶奶的!
吃了個啞巴虧,自認倒黴吧!
“你這老小子,開門做生意的,居然敢這樣不講規矩!
以後你給我小心著點兒!”
常風虛張聲勢,放下狠話拔腿就走,不再回頭。
但常風不敢回家。
為何?
因為回家意味著要餓肚子啊!
母親孤身一人在家守著活寡,整天精神恍惚,做不了什麼賺錢的營生。
自己折騰一天,再這樣空手而回,母子相望,吃什麼?
本來和幾個少年潑皮一起整點雞零狗碎的勾當,好歹能分幾文銅錢;現在倒好,連這點營生都斷了,還得躲著點那幫人!
常風啊常風,還說什麼“少年英雄”、“將門之後”?
你連個小流氓都做不明白啊!
實在冇了辦法,常風隻好照例厚著臉皮在街口孟老二的燒餅攤蹲了半個時辰,幫著使勁吆喝。
“買餅囉!
買餅囉!
又大又香的大燒餅!
小孩吃一張,能長兩斤半!
大人吃一張,乾活心不慌!
良家婦女吃一張,明日進宮當娘娘!”
其實他不吆喝倒好,一吆喝反而嚇跑不少本來想來買餅的良家婦女。
這孟老二是個老實巴交的光棍,平日裡常被那些潑皮戲耍。
常風雖然浪蕩無形,但對孟老二這樣的老實鄰居,卻從不欺淩,反而暗中維護他。
這孟老二結束了自己一天慘淡的生意,仍看在街坊鄰居的份上,好歹攢了些不成形的碎餅並一些麪皮渣渣給他,常風這才”敢“回家。
掌燈時分,常風推開自家老舊的木門,隻見母親屈身跪在地上,身旁擺著一個小筐,光溜溜的小石子撒了一地。
“娘,待會兒再撿吧,來,先吃點東西。”
常風嘴上嚼著碎麪皮,一屁股坐下。
“今天乾活挺順利啊,回來得早!”
母親粗布麻衣,但眉目乾淨,雖年近西十,仍隱隱透著年輕時的絕色芳華。
“嗯。”
常風不願多說,給母親遞過去小半張餅。
“我吃這些碎麪皮就行,這個你吃。
你可是將來要出將入相的人!”
母親的恍惚勁兒又上來了。
“嗬嗬,又來這一套!
那好吧,我這將來要”出將入相“的人,命令你吃這個!”
常風把那小半張餅送回母親手裡。
“嗬嗬,我兒子像他爹,天高雲闊,瀟灑大氣!”
母親怔怔笑著,眼神好像望著遙遠的過去。
“行啦娘,您就吃吧,這些戲詞兒待會兒再說。”
…橘色昏燈下,母子倆對影而坐,平靜地吃著餅,淒苦間,透著幾分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