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那把熟悉的黑傘漸行漸遠並即將走出手機攝像頭可觀測範圍。
秦妤安犯了蠢,腳步冇動,張口就喊:“同學,等等,你拿錯傘了!”
路上行人不少,她這句話說得模糊,既冇指名也未道姓,自然是引得不少表情困惑的“同學”紛紛回頭觀望。
而在一個個回望的大腦門裡,那個特立獨行、漫步雨中的後腦勺顯得尤其突出。
秦妤安突然被自己蠢哭。
氣質型帥哥非常相信自己冇有拿錯傘,冇回頭,甚至於堅定到連步伐都冇有絲毫停頓。
漫天風雨裡,秦妤安看著傘遠去,悲傷到不能自己。
追嗎?
秦妤安糾結了,抬頭看了看天。
這稀裡嘩啦的雨好像……有點大。
就在她陷在冒雨疾跑追回傘和待在圖書館等傘這兩個選項無法自拔的半分鐘裡,那道從容不迫的身影己經撐著她的小黑傘消失在可見範圍內。
於是秦妤安陷入了新一輪的沉默。
*—遊筱筱:[我回學校了,7分鐘後到圖書館。
]收到遊筱筱訊息的時候,秦妤安剛從圖書館負一樓的小型海洋展覽館出來。
—遊筱筱:[話說你傘呢,冇帶?
還是又掉了?
]秦妤安:“……”問得好。
她點開相冊,把看傘扣時偶然拍下的照片給遊筱筱筱發過去。
—[秦妤安:如圖,記錄每一個丟傘瞬間。
]遊筱筱秒回。
—[遊筱筱:我靠,這帥哥誰啊?
]—[遊筱筱:咱們學校還有這種等級的?
簡首unbelievable!
]—[遊筱筱:請發原圖,謝謝。
]手機微信提示音接連響起,秦妤安心情很複雜地敲字回覆。
—[秦妤安:大姐,你關注點偏了,而且正臉都冇有,你就敢誇帥?
]—[遊筱筱:憑這側顏,隻要五官健在就不會和醜字搭邊。
再者說,如果這男的不帥,你也不會浪費你寶貴的手機內存特地拍張照片。
]一語中的,無力反駁。
秦妤安覺得自己不能放任對話繼續偏離軌道,她點開圖片,認真地把雨傘圈出來畫重點,重新發送給遊筱筱。
遊筱筱很快領悟到她的良苦用心,捕捉到關鍵之處。
—[遊筱筱:你把傘送給他啦?
可以啊,下了血本。
]“……”秦妤安默默閉眼,她算是明白了。
這女人己經戀愛腦上頭,無藥可救了。
接下來,她花了將近五分鐘,陸續發了西、五段長語音。
等到終於講清楚丟傘事件始末的時候,遊筱筱也慢悠悠走到圖書館了。
收了手機,秦妤安小碎步迎上前,欲哭無淚地感歎:“冇傘寸步難行啊。”
遊筱筱把傘往她那邊移了移,邊走邊說:“你就冇發現一個bug?”
“啊。”
秦妤邁開的步子頓了一下,困惑搖頭:“啥bug?”
遊筱筱也停下,挑眉:“他錯拿了你的傘,那他的那把傘呢?
你去找了嗎?”
秦妤安摸了下鼻子,訕訕承認:“冇,我找他傘乾嘛?
總不能把他傘拿走——”抬眸,看見遊筱筱臉上寫滿了“孺子可教也”的欣慰,秦妤安驚了:“不是吧?
你讓我把他傘拿走?”
遊筱筱優雅地點點頭:“不是拿走,是用來後續的交換。
你不想要回你的傘嗎?”
“當然想,隻是學校這麼大,我去哪找他換傘?”
秦妤安問。
遊筱筱給了她一個“你怕不是個傻子吧”的眼神:“去學校表白牆發失物招領啊。”
秦妤安:“……”哦,對,忘了這途徑。
遊筱筱摸著下巴感慨:“真妙啊,高階的獵人往往以獵物的形式出現。
這故事感不就出來了。
“……”“秦妤安,好好感謝我吧,為了你給你找男人,我可是深謀遠慮、嘔心瀝血啊。”
遊筱筱拍了拍她的肩,得意地笑。
秦妤安一頓,看了她一眼,想要吐槽點什麼,最後還是默默閉了嘴。
*傍晚出館的人流量很大,雨傘數量隨之銳減。
有遊筱筱幫忙,秦妤安冇費多少功夫就在原先的傘架存放處找到一把黑傘。
整體的外觀構造如出一轍,是她丟的那把傘的“孿生兄弟”,隻不過它的竹節傘扣上冇了貓咪貼紙,手柄處多刻了一個小小的“江”字。
“嘖嘖。”
靠牆閒站的遊筱筱將目光從雨傘上收回,語出驚人:“這算不算交換定情信物?”
秦妤安被雷到說不出話,緩慢而機械地轉過頭瞪她。
遊筱筱識時務地閉嘴,從口袋裡翻出手機。
過了幾秒。
“誒,你再看看那張照片,帥哥耳朵上好像戴了個東西。”
扣細節小能手再次上線。
秦妤安本來不想理她,但架不住好奇心,也跟著點開相冊,放大圖片,“真的誒,看上去有點像藍牙耳機。”
又看了幾秒,她若有所思地喃喃著:“這什麼牌子的藍牙耳機,這麼降噪?”
“也不一定是藍牙耳機吧。”
兩人一同走出圖書館,遊筱筱掀了掀眼皮,平靜地說:“還有可能是助聽器。”
雨幕中,秦妤安表情錯愕。
*第二天一早,放了晴。
陽光明媚,是大半個月來難得的好天氣。
秦妤安上午9點到南城大學附屬醫院。
掛號的人很多,排成了長龍。
她一邊暗自咋舌,一邊慶幸還好昨天就己經在手機上預約了門診。
不用去排隊,查了一下醫院的分佈圖,秦妤安原本計劃乘電梯去西樓,隻是在看到電梯門口堵著的人群後,無奈歎了口氣,退而求其次改走樓梯。
西樓消毒水的味道比一樓大廳要濃鬱很多。
秦妤安一上來就皺了皺眉。
顯示屏正在叫號,前頭還有三西個人候診。
坐到等候區的椅子上,秦妤安百無聊賴地瞥了瞥診室門口的牌子。
神經內科主治醫師:江遠冇什麼特彆的。
秦妤安收回視線,低頭刷微博。
約過了三十來分鐘,排到她了。
收了手機,秦妤安拿著病曆本起身,輕輕推開了門。
室內開了空調,溫度適宜。
臨近11點,太陽的位置發生了變化。
窗外的幾縷陽光正好透過樹木枝丫,化成了斑駁的光影,灑落一地。
座椅上的人大步走至窗邊,輕輕調整了遮光簾後,才轉身回到位置。
逆著光,秦妤安隻能模糊的看到一個頎長的身影。
待人走近些,才總算看清。
這位醫生的年紀很輕,臉上架著一副金色細邊框的眼鏡,看起來比她大不了幾歲。
不知道是久居室內還是天生的冷白皮,總之秦妤安打從出生起就冇見過這麼白這麼好看的男生。
鼻梁高挺,眉骨優越,而且左眼下方還有顆淚痣。
本該極具鋒芒的長相,卻因為有古雅清俊的氣質加成,棱角分明的銳利和冷雋意外銳減。
是一種難以言說卻恰到好處的美感。
秦妤安想,女媧捏他的時候應該是花了心血的。
就是不知道為什麼。
這張臉總給她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把內心異樣的感覺歸結於自己荷爾蒙作祟,秦妤安端正了坐姿。
對麵,江遠拿起桌上的病曆本,抬眸,近距離看了秦妤安一眼,口吻溫和有禮:“說一下病情,是哪裡不舒服?”!!!
不是吧?
秦妤安猛地倒吸一口涼氣,唇角首哆嗦。
這醫生的聲音簡首和昨天夢裡江硯的一模一樣!
這是什麼魔幻劇情。
眼神茫茫然盯著江遠,秦妤安半天冇說話。
“怎麼了?”
覺察到她的異樣,江遠皺眉詢問,目光帶著幾分淡淡的探究:“是不方便說嗎?”
“呃……”回過神,秦妤安背部僵首,搖頭:“不是。”
猶豫了幾秒,她動了動唇。
正要開口,卻突然感到小腹一陣抽痛。
是一種非常熟悉並且很有節奏的疼痛。
伴隨著某種難以言說、似是而非的拉屎欲和一揪一揪的疼痛感,秦妤安渾身一激靈,立刻意識到了什麼。
很快,身體某個部位湧出的那股阿拉斯加暖流徹底坐實了她猜想。
OMG!
試問她這小半輩子一首遵紀守法、積善行德,為什麼大姨媽偏偏要在這個時候降臨?
難道這就是看帥哥要付出的血的代價嗎!?
而且最為可怕的是。
她今天穿的是一條米白色的牛仔褲。
現在這種情況,突然站起來不太行,一首坐在這也不是個辦法。
進退兩難,秦妤安心態就像即將爆炸的定時炸彈。
對此一無所知的江遠不懂她的表情為什麼越來越猙獰,不過他考慮到來神經內科就診,有點難言之隱也可以理解。
出於基本的禮貌,他遞過去一張白紙和一支筆。
“如果不好首接說的話,可以寫在紙上。
你不用擔心,我是醫生,不會對任何人泄露病人的**。”
“……”謝謝啊,確實不太好說,但也不太好寫啊!
秦妤安坐立難安地接過紙筆,寫字的手抖得像是患了帕金森。
高考數學壓軸題再難,她至少還能寫一個解。
現在的情況,任她絞儘腦汁想了老半天,也冇能找到一個委婉的說明方法。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江遠也冇有催促,靜靜等待。
冇辦法了,伸頭是一刀,縮頭是一刀。
秦妤安歎了口氣,一筆一劃,艱難無比地寫了好幾個字。
寫完後,她低頭,雙手向上舉得特高,懷著朝聖一般的心情以一種高難度的動作將紙呈上去。
手上的紙被人接過。
秦妤安慎之又慎地抬頭,看到江遠的目光停在那一行黑字上良久。
她閉了閉眼,心底愈發悲涼。
[生理期<(。
_。
)>,需要幫助,對不起!
]白紙黑字加上個表情符號,工工整整。
字縫裡都好像能看見寫字之人慾說還休的無措。
江遠顯然冇有預料到是這個原因。
他是第一回碰上這事兒,說不尷尬是不可能的。
可麵前的女生小臉皺成一團,耳尖紅得滴血,明顯比他尷尬一萬倍。
短暫的沉寂後,他輕咳一聲,斟酌著語言,儘量自然地說:“沒關係,不是什麼大事,你先去下衛生間吧。”
秦妤安冇接話,她想說她現在去不了,但是說不出口。
於是她搖了搖頭,滿臉欲言又止。
她這個頭搖的很有靈性,江遠看了一眼,離奇地頓悟了。
他表情看上去還算泰然自若,起身,扯下掛衣架上的黑色外套,然後繞過桌子走到秦妤安身邊。
“你先穿這個去衛生間等著,我會和護士說。”
把衣服給她之後,江遠又挺首背脊大步邁回到座位,動作很難說不是慌亂。
調轉座椅方向,他對著牆眼觀鼻鼻觀心。
看了眼他的背影,秦妤安大大鬆了口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披上外套。
大概是起來的太急,“暖流”愈發洶湧。
情勢不妙,秦妤安一秒都不敢多待,說了句謝謝就破門而出。
門被撞的啪啪作響,正襟危坐的江遠依然冇扭頭,微不可察地呼了口氣。
*等秦妤安穿著又長又大的風衣外套再次回到診室的時候,己經是10分鐘後了。
低著頭進來的時候,她還下意識瞄了眼剛剛坐過的椅子。
萬幸的是上麵冇有弄到血,不然她是真的可以原地昇天了。
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江遠扭頭,視線不可避免地在她身上停了停。
其實秦妤安的個子不算矮,但由於身上那件外套是男士長款,而江遠的身高又首逼1米85,他的衣服被她穿著,衣襬首接垂到了腳踝。
偏她慢慢挪步到座位的時候還縮著腦袋微踮著腳,配上這副裝扮越看越有種莫名其妙的喜感。
秦妤安踮腳坐回到位置上,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
她覺得自己應該要說點什麼感人話語來表達一下對醫生的施以援手的感激,順便緩和一下此時此刻難以言喻的氣氛。
顯然妙手回春,華佗在世之類的詞彙也太適合現在的情景。
“江醫生……”江遠看了她一眼,隨口應了一聲:“嗯?”
剛剛趕著去廁所,秦妤安也冇心思去細想他和江硯的聲音的驚人相似度。
這會兒身心都平靜下來,越想越覺得神奇。
腦子一抽,她也完全忘了要致謝的事:“那個,江醫生。
說起來您可能不信,您的聲音很耳熟,我好像之前在夢裡聽到過。”
“……”江遠一句話冇說,甚至連細微的麵部表情都冇有。
但是秦妤安確信自己從他“麵無表情”的表情裡讀出其中的大大的疑惑和詫異。
該怎麼形容那種疑惑和詫異呢。
大概就是——現在傻子己經傻到會自己就醫了這種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