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我選一!”
沉思己久的女子抬眼有光,“我這百年孤寡,總也要在這情愛紛擾的世間走一遭!
夢女該有些實質進展了!”
孟婆不言。
“不知情愛,恐是遺憾”,李皆融苦笑,自己也不是完全不懂,隻是向來紙上談兵,未曾真正遇上良人,不置可否,“得此良機,自當一試!”
孟婆莞爾——“那便如你所求,曆得百世情夢,再來入這輪迴。”
李皆融忽擺手一笑,“哪用得著百世,若自己便是這故事中人,不必百世。”
“皆融兒,皆融兒,魂來……”青黃銅鈴清脆響動,卻又隨著夜風般似不緊不慢地搖著。
李皆融的魂靈漂盪在一條漆黑的小路,那路地下冇有泥土也冇有水泥鋼筋,隻像踩在黑色的雲霧或棉花團一樣,連自己的腳也看不到。
她走走停停,看那路時而漆黑一片,時而微眩亮光…在看到斑斑點點的星團,在麵前裂成青紫綠紅藍的光點後,她又看見自己過分單薄和變形擠壓的身形似乎落地有聲,似被什麼抽離又迴歸到本身的軀體。
一瞬恍然,麵前一素衣女人蒙著麵巾,她辨不清此人年歲,“三十?
二八?
七老八十…”,李皆融心下疑惑,見那人手裡拿著線團有條不紊地繞著。
“皆融兒,皆融兒,魂來…”,那女人的素衣在慢慢眩過的光照下,竟變得一通雪白,她好像在和自己說話又好像不是。
李皆融冇有出聲,她淡淡打量著,那女人放下搖鈴的手,連同左手捏著的線團也扔到一旁,雙手懶懶搭在膝上,看不清悲喜。
李皆融心中忽然有一種莫名的失落和悲涼,似有一陣刺骨的涼風吹過,她纔看清,那白衣女人坐在井邊,那井口乾乾淨淨,青黑色的壁身,冇有一點塵埃、蛛網、青苔…李皆融突然淡淡地搖搖頭,呆呆盯著那井邊出神,瞥眼見井邊不遠處有座白玉砌成的長橋,通往之處大片過膝的蓬蒿,上空飄著星星點點的亮光,斑斕七色甚至更多不可道明的色彩,好生斑斕……白玉橋潔白滑溜,任何汙濁的凡塵之人都必是站不穩在那橋上,更彆說踏走過去,除非化作兩點雨、三片雲,又或是萬千星光、無儘煙霞,才能隨一陣風般飛過去…李皆融回神,橋頭赫然立碑寫著“奈何”兩字——“恭喜你,百世孤寡的有緣人!”
那女人開口,見李皆融疑惑著,搶先開口解惑道,“就是連續一百世,都未經情愛,一人一墳的清白人…”李皆融僵住,心下嘀咕“笑了,那這所謂清白?
是福是禍?
是褒是貶?”
白衣女人緩緩道,“吾乃孟婆,適才道恭喜,賀你萬中無一,百世孤寡,可獲殊榮-—”“吾乃孟婆”,白衣女人提起旁邊小石桌上的銅鈴,“時間不多,現在接命緣!”
李皆融恍然,又疑惑抬眼,對上孟婆的眼睛,那該是一雙含情脈脈的眼睛?
還是佈滿皺紋?
隻是堅定的光不曾閃爍,首首盯住自己,不可躲避,無法敷衍逃離,恨不得讓自己立刻清醒,回答她問。
孟婆的唇雖在麵紗下,李皆融卻似乎看得清她的口型,“第一個選擇,你可曆經世間不同的情愛,酣暢淋漓或是淒婉悱惻,吾也不知,皆由你心,事罷再入輪迴;第二個選擇,你可喝下這混了因果藥的孟婆湯,再入輪迴冇有情根,卻可靠天命機緣,勤加修煉,飛昇入道…”李皆融盯住孟婆,“我現在…算是?”
孟婆悠悠道“己是亡魂…”,又招手示意李皆融走至身邊。
李皆融走近那輪迴井,井中漆黑一片,映出自己的眼眸時,翻開半圈晶瑩,生前景象映入眼簾…是她短短25年的剪影,也有她放心不下的家人朋友,還有她在人世的最後一天—自己正抱著文稿趕著路,心想加以潤色,自己的作品問世必將一片青睞。
自己常常熬夜至深,美其名曰“淩晨西五點,最是能感受宇宙訊息,靈感迸發!”
怎料昨夜再熬己是最後一晚,加上自己常年壯誌未酬,鬱疾纏身,這病那痛堆在一起,隻被那馬路旁路牌折射的強光一晃,頓時心悸,連同那一瞬爆發的創作靈感、還有那未實現的夢想,一齊溘然長逝…唏噓,唏噓。
——李皆融從井邊抽過手,屏住呼吸,心有餘悸著,緩緩回了頭,看向孟婆。
“己是亡魂,前世莫追!
所繫一切安好,速速答來!”
“一,隨心去體味人世情劫;二,即刻入輪迴,來生踏上修道之路!”
李皆融聞言,淡淡一笑,“我選一。”
孟婆點頭,抬起那細白玉般的指尖,往那不知道什麼時候在手上多出的一晚無色的湯裡,放下一截線頭,觸水化煙。
李皆融來不及看清,湯便送到自己麵前……一口飲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