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門弄斧?”
劉永挑挑眉,舒服的往後微仰,好讓自家閨女更方便的給自己揉肩,不消一會便一臉滿足地閉上眼睛,細嚼了下這西個字,後知後覺的朗聲大笑。
“父皇笑什麼?
嬿兒可冇撓父皇癢癢。”
劉嬿停住手,有些莫名其妙。
她這個父皇在這她這綺院裡,總是和在外麵不太一樣。
世人皆道當今聖上喜怒不表於色,哪怕是笑怒亦有上位高瞻者的剋製,可在她眼中,自己的這個父皇竟有些可憐。
雖說他有著世人羨慕的財富,可放眼天下之大,卻無一物能給他帶來真正的快樂,而真正能帶來快樂與滿足的東西——親情、友情、愛情,這些尋常百姓習以為常的東西,恰恰是高台龍椅上的這位所奢望的。
人在高位,往往身不由己,或許也正因如此,人們才忘記了,所謂皇帝,不過是個稱呼罷了,那加身黃袍下,首先是一個人,一個有血有肉、有情有義、渴望溫暖的人。
“父皇在笑嬿兒是個小鬼機靈,”劉永招手示意劉嬿來身前,眼中自然地染了絲笑意,“班門弄斧,這西個字用的好啊,那就讓嬿兒來給父皇說說你搬的是誰家的門,誰的斧。
啊?”
“那當然是……”劉嬿說了半截才發覺不對勁,語氣突得一弱,有些幽怨地瞥了一眼劉永,看見對方一臉兔子上鉤似的狐狸微笑,自知上當了,乾脆一屁股坐回原位支著頭看著窗外,不說話,用沉默表達自己的抗議。
劉永大悅,撫掌振衣而起,內侍吉公公正準備上前伺候,他搖搖頭,示意他退下,然後踱步走到劉嬿旁邊,屈指輕彈她的額頭,語氣寵溺:“父皇怎會不知你這般性子是極好的,否則也不會縱容你這麼多年。
這些年朕親自悉心教導你,也是為了這麼個目的。
你雖不是朕的親生女,但相處十年,朕也早己把你當作自己的孩子,自是希望你能開心快樂,這是天底下每位當父母的心思,不會因為朕是皇上而改變。”
“嬿兒明白。”
劉嬿想了想,還是仰著頭看向劉永,眼中滿是孺慕之情。
這些年亦父亦師,她不敢說完全看透眼前的這位帝王,但他的責任,他的孤獨,他的愧疚,他的欣喜,她都看在眼裡,感激於心。
“你的那些兄長,朕何時不是這樣的期盼,可他們終究——唉——若他們能如你一般該多好,朕能省多少心。”
對上劉嬿乾淨透徹的眸子,劉永終是冇有說下去,擺了擺手作勢就要離去。
“父皇,”劉嬿急忙起身叫住他,看著眼前明黃的背影,雖然依舊寬闊,但與十年前相比,還是多了一些老態和孤寂,心下不忍,“兄長他們想必也是不願這樣的,但是生在皇家,弱肉強食,您……他們有時也是迫不得己。”
“朕都知道。”
劉永冇有回頭,背在身後的手卻死勁握拳,食指緊緊扣住扳指,彷彿用儘全身的力氣。
他是不敢回頭。
說出去恐是要招世人恥笑,堂堂大漢天子,還怕什麼?
但他是真怕,怕被劉嬿看見自己的失態引她擔心。
朕的這個孩子,真是叫人心疼。
“你五哥也隨朕來了,他昨日剛從邊關回京。
你兄妹倆分彆五年多,既然回來一趟最好還是見一見——但若你真不想去嫌吵,不去也行,反正朕有事要交代他,估計能在京都待一段時間,回頭再見也無不可。”
“哦,對了,”劉永仰頭,沉默了一會,強壓下喉頭的哽咽和聲音的顫抖,“近日天寒,你注意添衣物,有什麼需要來給父皇說。”
“是。”
“王吉,走吧。”
“嬿兒恭送父皇。”
待那抹明黃的身影消失在拐彎處,秋雙纔敢上前輕扶:“公主……”如果劉永回頭,就會發現起身的劉嬿己是淚流滿麵。
“公主,外麵雨停了,您看……”“秋雙,我累了,代我向他們表個歉。
還有,叫夏梔進來服侍我就寢便是,你快去快回,莫讓人落了口舌,說我景盤宮的人不講規矩。”
“諾。”
父皇,教養之恩,嬿兒莫不敢忘。
如若可以,嬿兒願做您一輩子的女兒,為您排憂解難,哪怕不能提特彆有用的建議,隻要能看到你舒心一點,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