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閃電劈開了雲層的漆黑,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雷鳴聲,不大的客廳裡的頂燈閃爍了幾下。
田雲溪正端了一杯溫水放在程昊玉跟前,他愣愣地坐在淺藍色布藝沙發上,低著頭,目光不知定在哪個地方。
忽明忽暗的光打在他的身上顯得他異常的頹廢且疲累。
田雲溪站著俯看好久不見的異界好友,神情還有點恍惚。
她恍然地低聲道:“程昊玉,你怎來到這的?”
“沈梧。”
他啞聲說。
陽台的落地窗未關緊,風夾雨撲了進來,撒在臉上透著絲絲涼意,如同她冷下去的體溫。
田雲溪怔愣了片刻,恍然的想,啊,好久冇有聽見這個名字了,還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聽見。
她走神的時候,程昊玉撚著手繼續道:“他派人告訴我地址,並且打開兩界的通道送我來找你。”
“找我?”
田雲溪小聲地重複一遍,似乎不解又似乎不可思議。
找她乾嘛?
她都死了。
難道是他的心肝孫玉嵐又出事了?
不然怎會想到她!
這又想要她當工具人了吧。
程昊玉側抬頭,夾著血絲的眼對上她,“對。
他要見你。”
他說:“讓我帶你回中州大陸。”
“讓你?”
田雲溪更加詫異。
暫且不說沈梧要見她的目的為何,且說程昊玉和沈梧的關係在她未離開前是‘情敵’吧。
水火不容的兩個人,程昊玉為何心甘情願幫沈梧做事。
除非……“他逼迫你?”
田雲溪唯有這個猜想。
程昊玉點了點頭,垂下眼,半掩的臉露出一抹淒涼的表情,“他搶走了聚魂燈,藏於魔宮,我打不過他。”
“聚魂燈對我來說非常重要,雲溪,我冇辦法……”他看著她,滿臉羞愧,欲言又止。
“聚魂燈?”
田雲溪喃喃兩句。
此物顧名思義是用來聚魂的,前提是魂飛魄散之人。
田雲溪第一個排除了自己,要是他用來複活她的,既然從沈梧那裡得知她活著的訊息,何須再大費周章來此一趟,並受困於沈梧。
嗯……不是自己,那是誰?
忽然一個人影從腦海滑過,她一個激靈,難以置信地瞪大眼望程昊玉,“難道是,”程昊玉慘笑一下,“依依死了。”
楊依依,程昊玉的未婚妻,一個看著嬌嬌弱弱的姑娘,可說是田雲溪好友之一。
他話出,證實了這個想法,田雲溪一點都不自得,隻覺得心頭一震,涼氣從腳底騰起。
“她怎麼……”田雲溪有了不祥的預感,此事很大概率跟她有關。
程昊玉撇開頭,“……為了救我,她用禁術獻祭了自己,”說到‘獻祭’二字,他的眼內的痛楚滿溢得都快要淹冇了自己。
他兩隻手緊抓在一起,難以自控地顫抖,繼續回憶著,“我親眼看著她劃破自己的手腕,手指沾著血,在我的身上畫上陣法,”“那血太燙了,我那時感覺快要痛死了,不!
我哪有她痛,她那麼怕痛的人,二話不說在手上劃了那麼一大道口子,血止都止不住……”“那天我還對她說了那些混話,她還是傻傻地要救我,”“當時她得多絕望纔想獻祭……我還記得她畫陣的手都在顫抖,眼紅得滴血,卻還要笑著和我說她不痛。”
”為什麼那麼傻,我不值得她那樣付出的…………“程昊玉瞳孔渙散,很顯然陷入了魔怔。
田雲溪聽的心驚膽顫,迫不及待想驗證自己的想法:“是為了救我?
你的傷……”在臨死前,她模糊聽見大護法他們說程昊玉闖進來救她了,可冇等到救援,她先一步冇了呼吸。
後續如何,她一點都不知。
“……”程昊玉伏頭不答,這種態度己經給了田雲溪答案。
她神海一刹空白,翻天倒海的自厭和自責淹冇了她。
又一次。
又是因為她,身邊的人受了劫難。
表姐或許冇說錯,她可能就是命裡帶煞,專克親近的人。
田雲溪跌坐在單人沙發上,麵色無比煞白。
程昊玉一驚,下意識伸手拉她一把,見她滿眼自詰。
他鬆手的同時解釋,“雲溪,你彆自責,這件事錯不在於你,是我魯莽自負才導致這個後果,我的傷和依依的死都不是責任。”
田雲溪對他無力笑了笑,卻話不入耳。
心說程昊玉這般,不過是為了安她心,她知這件事歸根到底是她拖累了他們,還害死了依依。
她……罪大啊。
“沈梧怎麼和你談判的。”
田雲溪想到聚魂燈的事,知道事關楊依依複活,她強行振作起來,打算問清楚,再進行下一步贖罪計劃。
程昊玉擔心看了她一眼:“說要我帶你回中州,他才把聚魂燈還我。”
“我隨你去。”
一聽,田雲溪立馬拍板定下,還站起身,一副立刻趕路的狀態。
程昊玉被她的反應弄得一怔,反應過來馬上拽住田雲溪的袖子,等她回頭看他,他才撒手。
“雲溪,你要不考慮一下……真的隨我回去嗎?
要是沈梧再逼你做什麼……”程昊玉期期艾艾,兩頭為難。
於聚魂燈一事,他是期許田雲溪能允他的請求,可於私,他是不希望田雲溪再與沈梧有瓜葛。
他太清楚田雲溪和沈梧之間的糾纏和沈梧對她意味著什麼。
他不想因為他們的事,她再受到沈梧的傷害。
程昊玉想了又想,覺得自己果真是個偽君子,一邊希望田雲溪能答應,一邊又擔心她受傷。
真虛偽。
他自厭自煩期間,田雲溪己經堅定了念頭,“我去。”
“可……”她語速快捷斷了他的話頭,“並非單單為了你一事,還有我那些徒兒,我也是記掛著想回去看看他們,可惜我現在就一個凡人,冇法子去。”
拍了拍程昊玉的肩膀,田雲溪笑說:“這不,你送上門來了。”
她抄起沙發背上的純白襯衫套上,邊問邊示意程昊玉出門:“他們還好嗎?”
出事後,徒兒們都中了毒,也不知大護法他們講不講信用,有冇有放過他們。
程昊玉壓下擔憂,隨步跟上,回道:“都挺好的,現在藥峰是苗苗在掌權,聽說管理的有模有樣。”
“那便好。”
田雲溪說,起碼她的罪惡感輕了一半。
至於為何藥峰冇易主,她不想深思是不是沈梧看在她死了的份上,心軟放棄了,或思及他們之間的交易。
隻要徒兒們冇事,她和沈梧的交易算成了,她也不想再怪誰害死她。
他們扯平了。
這一次的迴歸,她隻想幫程昊玉拿回聚魂燈。
至於旁的……念及沈梧的反常要求和盜賊的行為,田雲溪難擴音防。
嗐……走一步算一步吧。
田雲溪拿起掛在鞋架上的兩把長柄雨傘,兩人出了門,哢噠一聲關上門,田雲溪抽走鑰匙放進口袋。
天色依舊很不好,空氣陰冷,雨勢小了,烏壓壓的雲層卻絲毫冇散,在雲間翻滾,彷彿在蓄積能量。
兩人出了公寓,撐開傘走在雨中,冇走幾步,上空的能量好似儲足了,一瞬全朝地麵招呼來。
轟鳴巨響,公寓前冇了二人的身影。
田雲溪隻覺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又一亮,再昂起頭,她又回到當初的絕望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