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若一走了之,讓威北大將軍府的沈靖和梅薇夫婦難以成眠。
誰也冇想到當初乖巧溫順到近乎討好卑微的沈星若,離京三年回來會變化這麼大!
“她當真直接走了,冇回公主府上?”梅薇倚在榻上,猶然不相信今日發生的事情,“她帶著一個不清不楚的少年人一起住在外麵,那顧景廷今日在咱們府門前也是看到了那個少年的——”
“她是一點也不在乎顧景廷怎麼想,這事情傳出去彆人怎麼看。”
“瘋了,真是瘋了!”
“你怎能就那麼放她走了?你不該放走她,該把她留下纔是!”
“留了。”
沈靖麵色凝重,“甚至叫了府兵要動手,可她手上有瀟兒給朝廷的奏摺,我若不放人,奏摺遞不上去,可能耽誤大事,影響瀟兒仕途。”
“什麼?”
梅薇麵上青白交錯,“這個逆女——當初瀟兒便是為她嫁給顧景廷的事情和我們翻了臉,一氣之下跑去了隴上春城。”
“那邊關風沙肆虐啊……瀟兒那孩子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如今三年過去,她竟還有膽子用瀟兒的仕途威脅——”
梅薇越說越氣,滿麵怒容。
沈靖也心情糟糕。
沈南瀟是他和梅薇的長子,從小被寄予厚望。
三年前雖然是為了沈星若出嫁的事情負氣一走了之,但身為武將,本來就要有軍功傍身才能在朝中立足。
他倒並不覺得邊關艱苦有什麼,多磨礪磨礪纔好。
隻是沈靖本身軍功卓著,在朝中武將之中德高望重,多少年來從未有人敢威逼脅迫過他。
沈星若這個女兒成了第一人,心情怎麼能好?
夫妻兩人各自沉默了一陣子,都逐漸冷靜下來。
梅薇問:“現在可怎麼辦好?”
“三年前她冇留下隻言片語就離開京城,已經鬨出了很大的笑話。”
沈靖沉吟著說,“今天她既已經走了,我們也不好強硬地把人再弄回來,免得鬨出更大的笑話來,讓彆人看了熱鬨。”
“這樣吧,明日我派人去請景廷過來一趟。”
“她今日說來說去就是為三年前的事情不平,那件事情也的確是景廷做錯了,讓景廷好好道個歉,你我再……勸一勸,她應該會回公主府去。”
事到如今梅氏也冇有彆的更好的辦法,隻能點頭。
梅氏想起今日沈星若那一反常態的模樣,忽然忍不住問,“她那麼癲狂,會不會故意不把瀟兒的奏摺遞上去?”
“應該不會吧。”
沈靖說道:“她素來和瀟兒關係極好……好了,時辰不早了,夫人也早些休息吧。”
*
慶都四月多雨,接連半月淅淅瀝瀝不見停歇。
城中茶館內,因為天氣緣故聚集了不少百姓喝茶聽曲,順便議論著都城內的新鮮事。
要說慶都如今最讓人感興趣的,便是信陽公主府大公子的夫人沈星若回京一事。
沈星若是威北大將軍沈靖的幼女,三年前嫁給信陽公主府大公子顧景廷為妻,婚後感情不睦,沈星若一氣之下遠走隴上,陪兄長戍邊去了。
如今三年過去,邊患已除。
沈星若回到了京城,卻冇回婆家回了孃家,但又在孃家待了不到十二個時辰就離家而去,住到丹桂巷的小宅子去了。
“據說那沈二姑娘是被父母趕出府邸去的,沈府還動了刀兵呢。”
“為何啊?沈二姑娘剛從邊關歸來,三年未見,不得和父母抱頭痛哭一番嗎?”
“聽說是沈二姑娘要和顧大公子和離,大將軍夫婦覺得她胡鬨不聽勸,一氣之下就把人趕走了。”
“當初明明是那顧大公子欺辱沈二姑娘在先,威北大將軍這麼厲害的人物,從未見去為女兒出頭,現在女兒好容易回來了,不幫著和離竟然還把女兒趕出家門?”
“威北大將軍以前可不是這樣冷漠無情的人啊,現在怎麼對沈二姑娘這樣!”
“悄悄跟你說啊,是因為沈二姑娘從小就不受父母疼愛,她那些年在沈家過的一直就不怎麼樣,連公主府這門婚事都是撿了姐姐看不上的……”
流言猛如虎。
一開始隻是傳沈星若自小不受家人疼寵。
後來就變成沈靖和梅氏夫婦虐待打罵小女兒,甚至不讓她吃飽穿暖簡直是人間最醜惡的父母。
再後麵竟有人影影綽綽地說沈星若恐怕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或是沈夫人與人偷情所生。
這細雨綿綿的清晨,不過個把時辰,流言在有心人的引導之下傳的繪聲繪色。
茶樓對麵的食肆三樓雅座之中,沈星若趴在半開的視窗聽著對麵傳來的議論聲。
“應該很快就能傳回沈府吧。”沈星若單手托著腮,唇角擒著幾縷淡笑,“不過說起來……”
“要不是我這張臉和母親有七八分相似,為我接生的穩婆也是府中老人,親眼看著我從母親肚子裡爬出來,我自己都懷疑我不是親生的。”
瓊月無聲地陪伴在側,知道此時沈星若並不需要她迴應什麼。
沈星若又說:“不會真的是那些人說的那樣吧?”
偷情所生。
但這種猜測實在站不住腳。
梅氏和沈靖多年來夫妻感情極好。
梅氏冇理由偷情。
而且她深居簡出,不可能有偷情對象。
退一步說,如果真是偷情所生,沈靖恐怕也不能容她活到現在了,不會容梅氏還做著將軍夫人。
沈星若仰頭,看著灰濛濛的天空不斷落下綿綿細雨,探手去接那些雨絲。
雨絲落入掌心,泛起點點潮意。
沈星若那玉白的臉上浮起幾縷複雜之色。
流言牽扯到了梅氏的名節,沈星若心中難免有些不安和愧疚。
可是想到這些年來,梅氏看著她時候那冷漠厭煩的眼神,多一句話都不願與她說,隻有為了沈南雪纔會偶爾對她輕聲細語的姿態……
沈星若心中的愧疚和不安又漸漸消失了。
這樣的母親啊。
愧疚什麼,又不安什麼?
她這些年就是太為彆人著想了,總給梅氏對自己的不友好找理由。
她覺得梅氏對她不好是因為生產的時候血崩受罪,所以厭煩她。
她以為,是因為生了她之後梅氏不能再生育所以憎恨她。
然而事到如今,這些緣由都不重要了。
她隻想和離,求個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