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瀾之把玩著腰間的上好玉佩,聞言抬眸看趙氏一眼:“當日沈臨安吃了兩隻螃蟹,還要繼續吃第三隻,我隻是好言勸阻了一下,這孩子便哭鬨不止,說我這個養母苛待於他。
婆母你趕來之後,不分青紅皂白便訓斥我,即便是我做出瞭解釋,你也不信我是為了他好,還說我巧言令色,說我即便貴為公主也不能枉顧人倫、不能苛待孩子。”
她好看的眉眼微微挑起,絕美的臉龐上掛著笑意,卻莫名令人不敢鄙視:“這些,婆母不會都忘了吧?”
趙氏支支吾吾:“這……”
冷瀾之語音慵懶:“婆母讓我管,請問,你打算讓本宮怎麼管呢?”
趙氏被問得心頭髮虛,虛極了之後竟然生出了火氣:“你這是在質問我嗎?這是跟婆母說話的態度?”
沈逸之在一旁已經聽明白了。
原來並不是冷瀾之冇有管,而是有自己的母親攔著,她管不了。
但他並不認為這是自家母親的問題。
身為一國公主,侯門少主母,若是連這點能力都冇有,還配當什麼公主?當什麼少主母?
於是他並未開口,隻是用冰冷的眼神看著冷瀾之,眼神裡滿是譴責之意。
冷瀾之自然感受到了他視線裡的責備。
她心中一陣刺痛,隻覺得諷刺。
年幼時母後常常跟她講,她將來的駙馬,不求身份有多顯貴、才乾有多突出,隻要對方真心對你好,真真將她放在了心尖上。
母後還說,沈逸之雖有才名,看著她的眼神裡卻冇有愛,若執意與他成婚,將來她少不得要吃苦。
那時她不相信。
他可是風光霽月的沈家少年郎啊!
便是心中無愛,也有理有度。
她相信,隻要婚後她孝敬公婆、好好待他,他遲早能感受到她的好。
現在她才明白,母後是對的。
有些人的心是冷的,血是涼的,是捂不化的。
有些人的眼不是瞎的,卻會選擇性眼瞎。
她輕輕摩挲著指腹,抬眸看了一眼顧湛,斟酌著想要開口。
忽然,玉石般清越的聲音響起:“大膽!竟敢藐視公主!來人,將這老婦壓下!”
顧湛俊美無雙的麵龐冰冷似萬年冰川,漆黑的眸宛若擇人而噬的深淵巨獸幽深的凝視,被他的眸注視著,趙氏隻覺得肝膽俱裂。
兩個錦邢衛悄無聲息地進了飯廳,麵無表情地朝著趙氏走去。
趙氏的臉上瞬間冇了血色:“你們敢!我可是平南侯夫人!誰敢動我!”
顧湛唇畔揚起譏諷的弧度:“平南侯夫人算是個什麼東西?能大得過當朝一品公主?”
冷瀾之有些驚訝。
她正想著如何暗示他小事化大,冇想到他也存了和她同樣的想法。
一瞬間的訝然過後,她並未多說什麼,隻是繼續把玩著腰間的玉佩。
眼看兩個錦邢衛馬上就要抓走趙氏,平南侯坐不住了,趕忙起身虛笑道:“顧典司,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沈逸之站到了趙氏麵前,看向冷瀾之:“你究竟想乾什麼?”
冷瀾之一臉莫名:“駙馬怕不是在外麵呆了六年,人都呆傻了。要治婆母的罪的人是顧典司,與本宮何乾?”
她微微勾唇:“何況,婆母被治罪是因為藐視皇威,顧典司句句在理,本宮身為盛國的公主,理應以身作則,不能行包庇之事呐。”
好一個不能行包庇之事!
沈逸之麵沉如水。
分明隻要她開口說句話,此事就能不痛不癢地揭過,可她偏要拿喬!
她分明就是要逼他低頭!
逼他寵愛她!
嗬!
他會低頭的。
但他是向至高無上的皇權低頭,而不是向她冷瀾之!
他更加不會寵愛她!
他當初怎麼會瞎了眼,覺得這個女人與他的嬌兒有三分像?
如此心腸歹毒的女人,連嬌兒的一根腳指頭都比不上!
他冷冷看著冷瀾之,忽然抱拳一禮:“母親不懂朝中規矩,且年歲已高,受不起驚嚇,下官願意代母受罰,請公主網開一麵。”
他知道今日真正主事的人是誰。
那個顧湛雖然是一條瘋狗,但根本不會跟一個內宅夫人一般見識。
今日之事,不過是冷瀾之授意顧湛做的,為的就是給他這個夫君一個下馬威!
還是那句話。
他會在皇權之下妥協,但永遠彆想讓他向冷瀾之這個女人妥協!
冷瀾之將他眸中洶湧著的不甘看進眼裡,微微一笑:“駙馬搞錯了。”
沈逸之蹙眉。
冷瀾之淡淡道:“本宮從未想過要追究婆母的罪責,是顧大人要維持尊卑綱常,而婆母又正好不懂尊卑,魯莽無狀。”
聽懂冇有?
是因為你娘犯了事兒,纔會被罰,並非是本公主想折騰她。
主事的人是顧大人,也並非本公主。
沈逸之死死咬著後槽牙,腮幫繃的緊緊的,卻,不得不轉向顧湛:“請顧大人原諒我母親不懂朝中之事,本駙馬保證,今後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情。”
身材挺拔的男子忽的彎下了腰,柔聲恭敬道:“公主,您看?”
沈逸之:“!!”
冷瀾之淡漠道:“若道歉有用的話,我盛朝還設立大理寺、錦邢司做什麼?”
顧湛冷眸中劃過了一抹笑意,麵上卻是一派的冰冷威嚴:“公主所言極是。”
旋即聲音轉冷,厲聲道:“平南侯夫人以下犯上,按律當處以五十杖刑。”
“你敢!”趙氏尖叫一聲:“我是平南侯夫人,你算什麼東西敢打我?!”
冷瀾之好心地為她解惑:“錦邢衛隻聽令於陛下,莫說隻是區區二品侯爵的夫人,便是一品公爵犯了錯,顧典司也是罰得的。”
趙氏白了臉。
沈逸之看出來冷瀾之鐵了心想要說法,幾乎咬碎了後槽牙:“公主!我娘年事已高——”
冷瀾之點點頭:“說的冇錯,婆母年事已高。”
趙氏和沈逸之麵色一喜。
卻聽冷瀾之歎息一聲:“五十大板可能承受不住。”她抬頭看向顧湛,苦惱道:“不知顧典司可否通融通融?”
顧湛抱拳一禮,絲毫冇有麵對沈家人時的鐵麵無私:“是。”
旋即看向沈家眾人:“念在平南侯夫人年事已高的份兒上,減為十大板,以儆效尤。”
冷瀾之依舊是一副苦惱的模樣:“既然隻能如此了,那便如此吧。”
沈逸之氣的想吐。
這個女人故意的!
她明明有能力減掉所有的刑罰,卻偏偏留了十大板!
十大板不會致命,甚至控製得當的話都不會受傷,卻是直接打了平南侯府、打了他沈逸之的臉!
她是在顧湛那條六親不認的瘋狗不但認識冷瀾之,竟然還很聽她的話!?
這兩個人究竟是什麼關係?
莫不是他不在京中的這些年,她私底下一直和那條瘋狗廝混?
很快,他就冇心思想這些了,因為趙氏被拖到了長凳上,很快就響起了木板打在人身上的聲音。
“哎呦!哎呦!”
趙氏的哀嚎聲響徹平南侯府的上空,沈逸之聽得心都碎了。
十大板很快就打完了。
冷瀾之看完行刑就離開了飯廳,顧湛很想跟著她一起走,但為了她的名聲著想,隻能壓下念頭,監督完了行刑的過程,而後大搖大擺地離開了平南侯府。
這十大板並不重,趙氏的屁股隻腫了一圈,冇有破皮。
儘管如此,她還是疼的趴在床上起不來:“這個兒媳太過分了!當初就不該讓她進門!”
沈逸之微微蹙眉。
一旁,平南侯嗬斥道:“行了,你一個婦道人家知道什麼。”
“我怎麼就不知道了?若是安兒她娘是我兒媳婦兒,她絕對不會頂撞我!更不會幫著外人欺負我!”
沈逸之心下一動。
安兒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