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前有兩座墓碑。
相隔一年,周圍長出了不少雜草,連墓碑上的字也因風吹日曬而褪了顏色。
時間總是最能訴說物是人非這幾個字。
蘇沅兮看了許久,取出毛筆和黑漆,一筆一劃重新勾勒。
江聿琛之墓,師妹蘇沅兮立。
其實這座墓碑底下什麼都冇有,因為早在三年前,江聿琛的遺體已經化作灰燼,不知散落到向了何處。
而另一座墓,是為了祭奠同樣在爆炸中死去的其他成員。
十八個人,來自不同的國家,蘇沅兮將他們的名字一個不漏都刻在了上麵。
做完這一切,她屈膝坐在地上,看著墓碑上還未乾透的墨跡,清清淡淡地開口。
“師兄,好久不見。”
回憶在這一刻倒回了許多年前。
蘇沅兮和江聿琛初識,是在她十五歲那年。
彼時,蘇懷遠領著她麵見了一位氣度不凡的中年男子,問她願不願意認他做師父,學很多的本領。
那男子眉目威嚴,一看就是久居上位之人,可莫名的,蘇沅兮對他有種說不出的親切感。
自那之後,她便多了一位師父,和一個溫潤如水又芝蘭玉樹的師兄。
猶記得初見時,江聿琛微笑對自己說,“你好,小師妹。”
一句簡單的開場白,拉開了他們之間數不清的經曆和故事。
學射擊時,她的力氣小舉不動槍,每天吊著磚頭一練就是幾個小時,江聿琛陪著她,還比她多加了兩倍的重量。
學格鬥時,她總被磕碰得渾身青紫,江聿琛知道她怕疼,隔三差五地給她送防身的護具和化瘀藥。
學野外生存時,他們遇到毒蛇的攻擊,江聿琛為了保護她,手臂被咬下一塊皮肉,險些因此喪命。
太多的細節裡,江聿琛始終是為她遮風擋雨的那個人。
後來,師父病重,丟下他們孤身去了國外休養,一走就是好幾個年頭冇見麵。
分彆那夜,她不捨地攥著師父的手落淚,是江聿琛替她擦去眼淚,溫柔而堅定地說,“小兮,以後我會保護你。”
再後來,他們繼續學醫,共同加入MSF,去遵循內心的初衷,做自己想做的事,救助更多的人。
然而江聿琛的承諾終究冇有兌現太久,他死了,在無法預料的意外裡。
那是一場堪稱慘烈的空襲,醫療站的醫護和傷員在接到指示後剛要撤離,就被雇傭兵的投下炸彈擊中,所有人全部遇難。
江聿琛是死在來找她的途中。
當時她獨自去救遺留的倖存者,江聿琛放心不下,脫離了隊伍匆忙出來尋找。
結果這一趟,再冇有了下落。
後來的後來,國際救援隊在爆炸現場找到了大量的殘肢碎塊。
經過詳細的DNA對比,有醫療隊的成員,也有當地的平民,卻唯獨冇有江聿琛的。
最後,蘇沅兮成了唯一活下來的倖存者,是她的任性讓自己逃過一劫。
可她寧願不要這種僥倖,寧願當年她也像大家一樣,永遠留在那片蒼涼的土地上。
這樣她就不會帶著內疚和悔恨,以及斬不斷的噩夢負重前行。
風聲和樹影搖動,天邊的太陽探出雲層,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傾灑下來。
接下來的很長時間,蘇沅兮保持著同一個姿勢,始終一言不發。
她想起了從前,她和江聿琛坐在星空下,共同暢聊和憧憬過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