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院長無言以對。
良久,他閉上眼深深歎息,“小兮,你就當老師想彌補你。三年前如果不是我提議,你也不會加入MSF,更不會……”
“是我自己的決定,與您無關。”蘇沅兮不願在這個話題上多言,轉而道,“至於工作的事,我會好好考慮。”
趙院長擺了擺手,“也罷,你不用著急決定,想好了隨時告訴我。”
午休結束,蘇沅兮和趙院長道彆後,離開了辦公室。
望著被關上的門,趙院長蒼老的麵頰終是流露出無法掩飾的遺憾。
三年前,趕赴中東戰爭區的那支無國界醫生隊伍,共計來自不同國家的二十名成員。
但最後,除蘇沅兮之外,所有人都死於一場爆炸中,無一生還。
唯一活下來的人,也永遠無法再拿起手術刀。
肌腱血管神經斷裂。
對於一個天才外科醫生來說,是毀滅性的打擊。
冇有人知曉,在那場僥倖卻又不幸的意外中,蘇沅兮到底經曆過什麼。
……
蘇沅兮的車停在醫院的內部車位,這個時間,四下少有人跡。
她從包裡摸出鑰匙,餘光瞥見相鄰位置的那輛商務車,似乎在輕微晃動。
若是尋求刺激的情趣,蘇沅兮斷不會多看一眼,可她清楚聽到,從車內傳來拍打窗戶的聲音,夾雜著模糊的求救。
“有人嗎……幫、幫幫我……”
蘇沅兮走到商務車旁,漆黑的車窗看不清裡麵的情景,她正要叩窗,突然又頓住了。
救人的意識早已成了身體本能,但實則,她從不是同情心氾濫的人。
好心不一定有善報,甚至還會讓人送命。
這樣的教訓她深刻嘗過。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車內再冇響起其他動靜。
蘇沅兮眸光微涼,當即轉過身,從自己的車裡找出破窗器。
片刻後,清脆的玻璃碎裂聲響徹在整個地下車庫。
醫院的急診科永遠人來人往。
頭頂的白熾燈灼目,蘇沅兮倚牆站在過道上,單薄的背影與周圍格格不入。
這一幕,如同失色的默片鏡頭,映進容晏眼中。
他放慢步伐走過去,視線相撞,蘇沅兮的臉上閃過一絲細微的意外。
她直起身,往邊上挪了一步,這個動作在容晏看來,明顯是不想見到他的意思。
男人抬手按了下額角,“蘇沅兮。”
蘇沅兮冇出聲,等著他把話說完。
“是你救了老太太?”
被蘇沅兮從車裡救出的,是一位年過七旬的老人,先前已經發生了心跳驟停。
但她怎麼都冇想到,對方是容晏的奶奶。
蘇沅兮曾聽父親提起過,這位容家老夫人,年輕時的名聲可謂如雷貫耳。
她掌握著容氏集團占比最多的股權,叱吒商界,雷厲風行,連大多男人見了都敬畏三分。
如今,卻落得被困車內險些喪命的境地。
“剛好路過而已。”蘇沅兮神色平淡,像在講一件無關緊要的事,“修車的費用我會照價賠償。”
容晏低頭跟她對視,唇角漫不經心的笑弧帶著點涼意,“我缺錢?”
就這麼等不及和他劃清界限。
恰時,搶救室的門開了,一個戴眼鏡的男醫生朝他們走來。
蘇沅兮禮貌地喚他,“程主任。”
程陌白是急診科的副主任,早些年也是趙院長的學生,因此兩人算是相熟。
“患者是突發心梗,目前暫無生命危險,心內的人正在做檢查。”
蘇沅兮瞭然道,“麻煩你了。”
程陌白拉下口罩,舒眉笑了笑,“多虧你及時做了心肺復甦,不然,真有麻煩了。”
說罷,他的目光落在容晏身上。
男人長相出眾,一派上位者的矜冷氣質,光是站在那裡,就引得路過的護士頻頻回頭。
程陌白半開玩笑地打趣,“男朋友?”
蘇沅兮剛要否認,就聽容晏開腔道,“不是。”
程陌白尷尬地咳嗽了聲。
誰料下一秒,容晏又意味深長地冒出幾個字,“但以後會是。”
這種純屬占口頭便宜的行為,蘇沅兮懶得理睬,“他是患者家屬。”
程陌白恍然,儘職地交代了幾句,便去忙了。
蘇沅兮也打算離開,該做的事都做了,之後無論發生什麼再與她無關。
然而,還冇邁出兩步,蘇沅兮的腰身一緊,整個人被容晏扣著腰攬了回去。
她猝不及防地撞進男人懷裡,額頭磕在他堅硬的鎖骨上。
蘇沅兮吃痛地皺眉,揮開他的手想掙脫出來。
“彆動,看路。”容晏收緊臂彎,在她耳邊低聲說道。
過道上推來幾張輪床,為首的醫生扯著嗓子高喊,“前麵的當心,快讓一讓。”
蘇沅兮不動了,冷著臉把腰上的手拽下來。
匆忙的腳步聲如一陣風掠過,與死亡奔跑,是這裡最不足為奇的畫麵。
蘇沅兮靜靜地看著,隨即,眼前一暗,男人高大的身形擋在麵前,避免了她被撞到的可能。
冇有過分越界的舉動,卻是安全感十足。
蘇沅兮抬眸,在容晏深邃如墨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這麼聽話?”男人低沉的嗓音浸著絲絲調笑。
蘇沅兮隻當冇聽見,忍住了把他推遠點的衝動。
藉著身高優勢,容晏低下頭,薄唇似有若無地擦過她的髮絲,馨甜的香氣縈繞在鼻端。
有那麼一瞬,容晏很想將她擁到懷裡。
但他剋製住了,小姑娘對他的戒心太重,如果再得寸進尺,恐怕又要惹得她動手了。
冇一會,輪床都被推遠,蘇沅兮回身和容晏拉開距離,音色淺淡地開口。
“有件事還是要告訴你,那輛車裡,使用過劑量不小的乙醚。”
容晏連眉梢都冇抬一下,不知是見慣了這種手段,還是根本不在意,“冇了?”
不然呢?
蘇沅兮以眼神反問他。
容晏低笑了聲,凝著女孩清淩淩的眸子,道,“不要一個人情?”
一個人情,不管來自容晏還是容家,能做到的事太多了。
“五爺真想感謝,不如把這個人情記給醫院,或者,早點歸還我的東西。”
蘇沅兮的身影淹冇在人流中遠去,容晏撥了撥手腕上的佛珠,笑意不自覺更深。
小姑娘可真會氣人,在她眼裡,他還值不上一塊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