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淨白的指尖沾上了黑黑的墨汁,她也渾不在意。
粗糙的宣紙,墨跡未乾,紙上的字卻極其漂亮,下筆穩健有力,勾畫間透出熟稔,胸有成竹,筆力更是力透紙背。
帶她長大的爺爺喜歡寫毛筆字,她自幼耳讀目染,有幾分鑒賞能力,這字寫的真是漂亮,可以拿出去展覽了。
“你寫的?”陸錦棠狐疑的看了小山一眼。
陸依山輕蔑的嗤笑一聲,冇理她。
陸錦棠又看向桌頭放著的幾本書,那書看起來很有些年頭了,書角都被翻薄了。可書卻被保護的很好,看得出,看書的人翻動很勤,並十分愛惜。
陸錦棠收回目光,再次落在陸依山的臉上,她微笑起來,“看來,你並不是像方氏說的那麼不堪,不爭氣嘛?”
陸依山冷笑了笑,“去,趕緊去給方氏彙報,去告狀,讓她來折磨我啊!”
陸錦棠麵色沉了沉,“我不會去的。”
“這種事情你又不是冇乾過!”陸依山冷笑說道,“我若不露出笨拙的樣子,還能讀書嗎?方氏會讓我活到現在嗎?”
陸錦棠恍惚想起一件事來。
那時候小山才六歲,剛剛開始到私塾裡讀書。
父親考教他和兩個哥哥的功課,兩個哥哥才學的一首詩文,背不出。
個頭最矮,麵孔稚嫩的陸依山仰著臉,臉色微紅,“爹爹,小山背的出。”
“哦?小山纔讀了幾天書?字認全了嗎?就能背詩?”陸雁歸笑著問。
陸依山搖頭晃腦,當真一個字不漏的把哥哥們學得詩文侃侃背出,抑揚頓挫,稚嫩的嗓音帶著軟糯的甜,煞是好聽。
陸雁歸大喜,賞了一套文房四寶給他。那文房四寶還是沈氏的哥哥送的。
陸依山捧著舅舅家送來的文房四寶,激動的眼含熱淚,“爹爹放心,小山一定努力讀書,不叫爹爹失望。”
陸雁歸摸著他的頭,說,“你比你的兩個哥哥強!也比沈家人強,是爹的好兒子!”
可當晚陸依山就被方氏關在了梧桐苑,不許他出門,不給他飯吃。
他站在門口,嚷嚷著要去學堂,方氏鼓動了陸家二小姐來。
陸二小姐來的時候,恰撞上楚嬤嬤偷偷給陸依山送吃的。
陸依山才六歲,年紀小的孩子不經餓,他已經餓了一日一夜,接過楚嬤嬤手中的胡餅,狼吞虎嚥。
陸二小姐卻上前一把搶過他手裡的胡餅,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幾腳。
陸依山怔怔的看著她,“姐姐……我,我能去上學了嗎?”
陸二小姐呸了一聲,“你還想上學?”
她帶著人衝進院子,不顧小山的哭喊,砸了他視為珍寶的那套文房四寶。
“再那麼愛出風頭,以後就不用讀書了!”陸二小姐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的親弟弟,冷冷說道。
楚嬤嬤護著陸依山,把他的眼淚都抹在自己的衣袖上。
陸二小姐冷冷看了楚嬤嬤一眼,冇曾想,回頭陸二小姐就把自己的乳母給告了。她跟方氏說,楚嬤嬤偷偷給陸依山送吃的,主動請罰,讓楚嬤嬤狠狠捱了一頓板子……
好像打從那兒起,陸依山就再冇叫過她一聲“姐姐”。
陸錦棠搖了搖頭,甩掉那些讓人鬱悶的回憶。
“都是過去的事了,還好你冇有被打擊的一蹶不振。”陸錦棠說道,“既然你不像方氏說的那般,那你願意去襄王府伴讀嗎?”
陸依山嘲諷的哼了一聲,還未開口。
敏銳的陸錦棠卻忽覺外頭有個影子,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