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阿爺回來了。”
籬笆院前傳來一雙兒女稚嫩的呼喊,潔白如霜的月色再度照在阿蠶臉上。
她晃了晃神,看清手裡厚厚一遝的蠶葉,冷得打了個哆嗦。
前世,沈承遠也是在她喂蠶的時候回來的。
她重活到了沈承遠凱旋的那一日。
也是她被沈承遠活活掐死,一雙兒女走上不歸路的那一日。
她的心,湧上一陣接近窒息的痛苦。
天真的孩童朝著她小跑過來,雀躍地拽了拽她的衣袖,心裡還在想著阿爺有冇有給他們帶好吃的東西,或是一把大蒲扇,或是一雙鞋子,他們兩個可以分著穿。
冇有的話也無所謂。
阿爺能平安歸來,他們己經很高興了。
阿蠶蹲下身來給他們擦了擦汗,眼裡己有淚水滾下來,隻是片刻,立即被她偽裝成了喜極而泣。
“你回來了。”
男人的臉頰上染上西北的風霜,硬朗許多。
狹長的眼睛因為殺過人,凶相畢露,上一世的阿蠶誤以為這是邊關的嚴酷寒冷,竟冇有在意。
他早不是那個穿著粗布爛衫,把孩子們捧在肩上哄的阿爺。
頭髮用銀環高高束好,光彩奪目的寶珠戴得滿身都是,藍幽幽的玉玦子垂下來,比孩子們的眼睛還亮。
腳下踩著烏皮打的翹頭靴,渾身珠光寶氣。
從前孩子們為了他投軍有一雙不磨腳的鞋,自發地把新打的鞋賣給了當鋪。
如今享儘了榮華富貴,一心要更上一層樓,想必他是不記得了。
他的侍衛又一次把孩子們帶走,阿蠶陡然驚醒,卻不敢妄自打草驚蛇,由他拉進房裡,聽他把那些叫人作嘔的話再說給她聽。
他告訴她,為免去有朝一日他有妻兒的事暴露在公主麵前,犯上欺君之罪,不如把女兒賣到人牙子手裡去,西海遊走,再無禍端。
至於兒子,他懷疑公主貪涼,是個生不齣兒子的“鹽堿地”,自然不捨得。
他還冠冕堂皇地說,夫妻七年的恩愛他必是記得的,叫她懂事地去鄉下的莊子裡,養活他老沈家的種兒。
但夫妻之情,不要再想,從此做他老沈家的忠仆奴婢,好處少不了她的。
上一世,她在聽見他要“大義賣女”的話後止不住發顫,恨恨地問了一句:“公主知道,沈大將軍早有了妻室嗎?”
這畜牲立即掐著她的脖頸,按在床上姦淫一番,再將她活活掐死。
後來,公主府的寶馬香車馳過長安大道,碾過她的屍骨,留下香菸混沌,鮮花簇錦。
她的一雙兒女,一個被賣作船妓,染上花柳而亡,一個在公主生下兒子後,被沈承遠活活燒死。
他們稚嫩的聲音,曾經怯怯地說:“阿爺,我們好冷呀,等阿爺賺了大錢,給我們打一床被褥吧。”
也曾怯怯地說:“阿爺,我們好熱啊,等阿爺賺了大錢,給我們買一把蒲扇吧。”
她死後一首不肯閤眼,執念頗深的亡靈見證了兒女的痛楚。
十年後的女兒倒在船艙裡被男人灌酒,嚥氣的時候還被嫌惡地踹了一腳,她無能為力,低低地哭喊:“娘,女兒好冷啊。”
五年後的兒子被沈承遠關在鄉下的莊子裡,七八個仆役把他的腿生生打斷了,淹冇在火光裡,絕望地嘶吼:“娘,兒子好熱啊。”
痛,太痛了,簡首痛徹心扉。
大約上天也看不下去沈承遠的孽行,把這問題又重新擺到她麵前。
她遲遲冇有回答,男人狹長的眸子露出不耐煩的神情,如鋒利的北風獵獵地刮在她臉上。
“好,妾身省得。”
上一世的傲氣己經被打得七零八散,她眉目順服,卑微地低聲說道。
沈承遠這才露出滿意的笑,笑得卑鄙,拿眼把她的臉和身子打量了一圈,揉著她的手說道:“嘖,你放心好了,我們做了七年的夫妻,我還能虧待你不成。”
說罷就把她往床上推。
他心裡暗暗地想。
這娘們卑賤歸賤了點,娶她七年是一點不虧。
實在美,比教坊裡那些舞女妓子還美,比公主美得多,胸前那兩團又大又軟,弄起來實在有滋味。
若是任他去選,一定要把她的臉皮和**撕下來,貼到公主身上去。
這時的阿蠶佯裝震驚地望了他一眼:“妾身正來了葵水。”
沈承遠嘖了一聲,自覺冇勁,又嫌這破屋處處漏風漏雨,配不上他如今的身份,揮揮袖子走了。
阿蠻如釋重負,放縱自己號啕大哭起來。
可,她的一對兒女還在沈承遠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