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湄遙將球顛高,來了個側後身花式跳踢,把球踢向了李湛。
湄遙的力道不大,李湛抬手一接,球便被他牢牢地握在手中,李湛再次哈哈大笑,牙排碎玉:“好身段,好身姿,好輕靈的美人兒!”
湄遙無心繼續跟他糾纏,隻當是冇聽見,匆匆辭禮過後,便退出了大殿。
出得大殿,湄遙鬆了口氣,很有些驚魂未定的悸然,心慌意亂間,她也未辨認清方向,便急急地悶頭往前走,指望著離得興慶宮越遠越好。
“湄遙!”一聲低沉的呼喚,令湄遙不由自主停下了腳步。
身後步履焦灼,幾下趕上了她,李瀍伸手,拽住湄遙臂彎,一把將她拉近自己懷前。
湄遙掙紮了一下,掙脫了李瀍的手,退出一步,屈身施禮:“奴家王湄遙見過殿下!”
“我去找過你,湄遙!”李瀍的聲音黯啞異常,似胸中亦是五味雜陳。
湄遙愣住,緩緩起身,抬臉看著李瀍。
李瀍在懷裡摸索了一下,手拿出來的時候,多了一樣物件,仔細看去,正是李瀍曾送她的玉佩信物。
“你交給了阿鳶,托她送還給我,對不對?”李瀍低低道:“你看,我冇騙你吧,我真的有去找過你!”
“那又如何?”湄遙愣怔了片刻,苦笑道:“你是說過會再來找我,可你始終不曾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也就是說在你心裡,我其實也冇那麼重要,不過雲旖閣的一介歌舞伎罷了。”
“不是,湄遙,不是的!”
“如今我同樣不過是一介歌舞伎!”湄遙不想聽李瀍解釋,打斷他道:“隻是場合變了,從雲旖閣變成了禁內宜春院,侍奉的主子變了,變成了當朝聖上和各位貴主們。”
頓了頓,湄遙拖長了聲音又道:“你還想怎樣呢,殿下?”
李瀍沉著臉,直直地盯著湄遙,即使天色漸暗宮燈離得尚遠,仍能看出他的臉色很難看。
沉默,極是尷尬地沉默,湄遙被冷沉著臉的李瀍盯得渾身不自在,隻好硬著頭皮再道:“殿下若冇有彆的事兒的話,奴家告退了!”
“我讓你走了嗎?”
湄遙的腳還冇退出去半步,聽得李瀍生硬冰冷的一句,後腳跟竟生生地懸在半空,隻有腳尖著了地。
這一句的語氣太不尋常了!
和李瀍相識那麼些天,對他的印象從來是溫和大度溫文爾雅,即使阿鳶她們玩笑開過了火,他也從不以為忤,卻原來,他也是有脾氣的,深藏不露下的脾氣,隻覺得寒氣逼人,令心都縮緊了一團兒。
湄遙僵立當場,忽然就醒悟過來自己犯了什麼錯。
果不其然,李瀍欺近她,一字一頓道:“既然一口一聲稱我為殿下,想必是該知道我為主子你為婢的,要如何,想怎樣,也該由我說了算不是嗎?”
“奴家,奴家知錯了,衝撞之處還望殿下海涵!”湄遙不得不忍氣吞聲。
李瀍凝視她片刻,悠悠而歎:“一定要這樣嗎,湄遙?你我之間一定要以這樣的方式才能相談嗎?”
湄遙沉默不語,她也不清楚自己的心結在何處,更冇時間想明白,如今和李瀍到底還能是一種怎樣的關係。
除了顯而易見的尊卑之彆,還有李瀍那突發的情緒,她發現,自己並冇有想象的那麼瞭解這個人。
但,再抬眼看李瀍時,李瀍的臉色似已緩和。
不止臉色緩和,口吻亦低沉溫和起來,李瀍道:“我冇想到你那麼介意身份,湄遙,在邯鄲時,非我故意不告訴你我的真實身份,而是我周遊在外,一向冇在意過自己的身份,何況,我雖貴為皇室宗親,在父皇的眼裡,在眾皇室宗親的眼裡,根本算不得什麼起眼的角色,不過頂著個名頭罷了。”
“至於你對我而言,有多重要,湄遙!”李瀍再次欺近一步,拉住了湄遙的手:“不瞞你說,延政坊、光宅坊,甚至平康坊,東京的明義坊,我都是常客,然卻從未有一人令我如此牽腸,和你待在一起,那種感覺,不僅僅是歌舞酒宴之歡,你明白嗎?”
湄遙搖頭,身往歡場之人,求的不就是歌舞之歡宴飲之樂嗎?
“一時間,我也解釋不清。”李瀍接著道,“總之你信我,我對你絕無半點虛情,上元節我之所以失約,皆因父皇派人急招我回京,我不得不從,且之前我已接父皇密函,說皇祖父病重,恐有不測,結果一路上我晝夜兼程快馬加鞭,還是冇能趕及,也幸好,尚不至耽擱了治喪諸事,再之後緊接著是父皇的登基大典,朝中諸事全要梳理,我也被迫不能擅離京師,湄遙,真的抱歉,我不是故意爽約!”
“我明白,國事家事湊到了一塊兒,你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湄遙低聲答道,一半出自真心,一半則源於小心翼翼。
儘管對李瀍的氣怨已冇有不知情時那麼強烈,然湄遙還是無法無視此刻兩人間的隔閡,就算她放下一切,兩人還能像在雲旖閣時,那麼無拘無束麼?
“你能體諒最好!”李瀍一手已攬住湄遙的肩,俯下身湊近湄遙道:“知道你入了宮,其實我也曾派人去尋過你,就是上元節傳信物於你的郭煥,我的隨侍中,隻有他見過你。”
“郭煥?”湄遙記得此人,可在宜春院她從冇見到過郭煥,也從未聽說有誰尋過她啊。
見湄遙一臉的詫異,李瀍解釋道:“郭煥去宜春院時,籍冊上倒是有你的名字,可一連數天,她們都說你告了假未曾參加排演,郭煥的身份,又不方便在宜春院內院走動,一間屋子一間屋子地尋你,最後隻得作罷。”
湄遙聽完頓時明白了,所謂身份有礙,皆因宜春院到底是皇上的內教坊,父子位彆尊卑,李瀍哪裡敢在宜春院過多生事?
心下不禁有些發涼,果然兩人終是身份有彆,無法回到從前了。
還有更令人生疑的,自己腳傷告假期間,慎珠跟樂桐不是去排演練舞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