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占地麵積大,婉清走了兩刻鐘、穿過五六個角門纔到了前院周以安的書房,說是書房,卻是個獨立的院子,前有倒座房,後有一排後罩房,左右各是數間廂房,正屋前麵的院子空曠,隻有數個沙袋及一排刀槍棒棍,應是周以安日常練武所用。
“婉清姑娘,可把您給等來了。”遠遠一聲清脆的笑聲,一位穿著粉橙繡梅花對襟褙子的女子,滿麵含笑的快步迎來,親熱的挽著婉清的胳膊,仔細打量了後讚不住口道:“姑娘可真是一位容色妍麗的可人。”
婉清含羞微微低下頭,快速思量著這是哪路神仙。她記得姨母曾說過,周以安為人端正,即使大太太憐惜兒子身邊冇有貼心人,放了幾個容貌上等的女子在書房,他不理不看,一點小錯就把人全打發出去,姨母曾笑著說大太太還氣的罵過周以安是個榆木腦袋,那這人的身份應不是周以安的房裡人,剛遠遠一看觀她打扮不俗,婉清猜測她應該是周以安書房裡得用的一等女使。
婉清微微欠了身子:“有勞姐姐在這裡等我,敢問姐姐姓名?”
“哎呦,哪能當姑娘一聲姐姐。”女子眉眼彎彎:“姑娘喚我青雲即可,我是公子屋裡的奴婢,以後也是姑娘您的奴婢,實在當不起姑娘一聲姐姐。”話說的客氣,語氣裡卻無半分謙虛。
婉清斂眸一笑:“青雲姐姐。”
“姑娘太客氣了。”青雲挽著婉清往前走,一路指揮著小丫頭把婉清的行李往後麵搬,又轉過頭對婉清道:“姑娘您瞧,這邊是公子日常處理公務的地方,那邊是庫房,前麵的倒座裡住的是公子慣用的小廝長隨。大太太原想讓姑娘住在西廂房裡,但小廝們進進出出,姑娘住著不便利,所以大太太吩咐了,讓姑娘先住在後罩房裡。說來也是緣分,給姑娘收拾的屋子原是我住的,姑娘可彆嫌棄纔好。”
婉清腳步一頓,淺笑著看青雲十分體貼的模樣,心裡覺得甚煩,卻不得不打起精神應對,可虛與委蛇的話語在舌尖上轉了半天,最後卡在牙齒上轉了個彎:“勞煩青雲姐姐帶路了。”
如果每時每刻都要在臉上糊一層偽裝的麵具,那活著也冇什麼意思!不如把時間與籌劃用在值得人身上,和其他人保持點頭之交、相處有距、平安無事即可。
青雲笑容一僵,轉瞬又熱絡的好似親姐妹一般:“瞧我,光顧高興了。姑娘走了許久應是累了,我這就帶姑娘到您的屋子裡去。”她邊走邊和婉清說著書房裡的規矩,一併交代了用水用飯盥洗等事項的規程。穿過耳房旁邊的角門,她指著一橫排的後罩房道:“正中間的屋子就是姑娘以後住的地方,坐北朝南位置極好,日頭出來後整個房間都亮堂。我現在住姑娘右邊第三個屋子,離角門近方便聽公子差遣,以後姑娘有需要也可以喊我,不過我時常住書房旁邊的耳房裡,在這住的時間少,若姑娘找不著我,差人去前麵喊我一聲便是。”
話說到這裡,婉清也不能揣著明白裝糊塗了,青雲分明是在向她宣示對於周以安的情分與特彆,不過這對於婉清來說隻覺好笑,半分與她辯駁的心情都冇有,從青雲的臂彎裡抽出手臂,淡然道:“如此更不能耽誤青雲姐姐的時間了,你自去忙吧。”
青雲還想再說些什麼,婉清已扭頭吩咐秋葵:“先把窗戶打開透透氣,等一刻鐘再收拾歸整。”秋葵應了一聲,春蕪忙上前滿麵含笑道:“青雲姐姐,我送你回去。還有什麼規章製度,你和我說說,我一併記下來。”
青雲臉色一變,嘴角垂下來直直的望向婉清,見她隻當自己不存在一般,自顧自的去打開了房門,她眯著眼望了片刻,忽然又笑了,轉過頭親和的對春蕪道:“好,其實也冇多少,咱倆邊走邊說。”說完拉著春蕪的手,熱心的給她介紹無逸軒的角角落落。
婉清聽著腳步聲越來越遠,微歎了口氣,抬頭看著天空中自由飛翔的鳥兒,心裡生出無限的嚮往。不過就算是糟心的日子也還得繼續,婉清撫平衣袖的褶皺,打起精神來和秋葵一起整理整理箱籠。
萬嬤嬤帶來的婆子丫鬟動作很是麻利,灑掃整理做的又快又好,秋葵見此就讓婉清坐在廊下曬太陽,她去裡屋收拾床榻及箱籠。
一個時辰後,春蕪像一隻歡快的小鳥一樣飛了回來,笑嘻嘻的湊近婉清耳邊,悄聲道:“姑娘,我拿著準備好的荷包去前邊倒座裡轉了一圈,小廝們嘴緊的很,什麼都不肯說。不過因為我們搬過來,灑掃及負責修理院子的婆子們搬進倒座裡住了,她們見我也不打聽大公子的私事,隻問院子裡住的各位女使的脾性與喜好,便也願意多說些。”
春蕪像個偷吃了蜜糖的小倉鼠,眉尖飛舞道:“那個什麼青雲,給我們擺好大的架勢,還來給姑娘灌**湯,事實卻不是如此,她雖然領一等女使的月例,卻不是什麼貼身侍候的,大公子慣常用的是小廝長安與長順,她就乾些泡茶收拾被褥的活計,平日裡公子不常讓她進屋裡伺候。”說完看著婉清,等著她高興起來。
婉清憐愛的將春蕪髮髻上的一朵絹花扶正,輕聲道:“瞧你這一頭一臉的汗,先去洗把臉,再去吃盞茶水,記得不要貪涼,要溫熱些。”
春蕪撅了嘴:“姑娘難道不高興嗎?”
“春蕪,你覺得今天是誰讓青雲在院子裡等著我們?”婉清抽出帕子擦淨春蕪臉上的汗水,又細細將她散落的碎髮順到耳後。
春蕪愣了,想說大公子,想想又覺得不可能,聽那些婆子說,大公子如今在禁軍裡當差,日常忙碌的很,這幾天一直在宮裡住著不曾回來。如果不是大公子,那隻能是大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