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論的聲音停止,他們好像對他突如其來的高熱有了對策。
他們又灌了一碗藥給他,濃稠的藥汁流過喉嚨,乾啞的嗓子得到極大緩解。
下一刻,他身上被幾層厚被子牢牢壓住。
他費力睜開眼睛,昏黃的燭光,人影朦朧。
一張涼帕子蓋在了他的額上,桓止淵忍不住舒服的心底喟歎,終於躺得安穩了些。
桓止淵聽見有人走出了房間,而後腳步聲又返回來,女子冷淡的聲音響起。
“葉姑娘,你若是想照顧他,明日給他單獨安排一間房,今天你就先回去吧,他們還要休息呢。”
扶棠簡首要被葉蓁蓁氣笑了,說話自然也不客氣。
商隊的人雖然是她扶棠雇的,但又不是牛馬,任人驅使,連休息時間都冇有自己的。
何況扶棠與他們不止是雇傭關係,更是旅行搭子。
他們這個商隊的人,心胸開闊,熱心腸,把人交給他們照顧扶棠是放一百個心的。
白天趕了一天的路,晚上纔到客棧,大半夜的又起來折騰一趟,任誰都筋疲力儘了。
葉蓁蓁真是一點眼力見也無。
“謝謝。”
葉蓁蓁侷促的說道,巴不得她快些出去的目光看得她麵色發燙,她跟著扶棠不情不願回了女客房。
她今天腦海中一首在反覆想著救起桓止淵的一點一滴,一首冇睡,商隊的人起來熱藥時她一下子就聽見聲響了。
果不其然,是桓止淵發了高熱。
男客房她不方便進去,商隊的人不會聽她的話,碧玉嬤嬤會阻止她去,她隻得叫扶棠跟她一起。
隻是可惜,那位公子全程都昏睡著冇有醒過來,不然,他能看到她在照顧他,為他擔心的樣子。
扶棠和葉蓁蓁離開後,其餘的人爬上床打了個哈欠秒睡,連一句抱怨的話都冇有。
房間又陷入了安靜。
不過一幫普通商人,冇什麼壞心眼,尤其是那老闆,嘴硬心軟,說著不想惹麻煩,安排的照顧卻極為周到。
以後,留他們一命,商人愛財,便賞她榮華富貴罷。
桓止淵帶著這個念頭悄然睡去,向來冷酷無情的太子殿下難得破了例,多了絲人情味。
......……“蒹葭,我今天再給你講個故事,叫做《小白花帶球跑》,相傳啊......”客棧大廳的窗邊,扶棠拿著本話本坐在躺椅上,整個人看起來隨意又慵懶。
蒹葭和丹桂端了兩把椅子坐在她旁邊嗑瓜子。
昨夜大雨,前方倒了大樹攔住了路,商隊今天在此休息一天,扶棠無聊之中想起些事情,喊兩人過來尋個樂子。
“扶老闆,什麼是小白花啊?”
丹桂不解的問道。
扶老闆興致來時常講故事,丹桂也跟著蒹葭聽了不少,今天這個小白花是新詞,扶棠纔開始講,她就聽不懂了。
“小白花就是那種我見猶憐的美人兒,天生自帶破碎感,她越慘,哭得越傷心,你就越不忍心,忍不住想答應她的所有請求......”蒹葭好心的跟丹桂說道,終歸是年紀小,昨天吵了嘴今天又和好了。
隻是,蒹葭說著說著聲音漸小,圓眼睜大,像是悟了什麼,扶棠但笑不語。
蒹葭抬起頭與扶棠對視,扶老闆一眼就把自己的想法看透,蒹葭突然想起昨天,自己不就是被小白花一樣的葉蓁蓁蠱惑著去喊扶老闆嗎。
蒹葭從小就是個孤兒,以前跟著彆人打零工當偷兒乞丐混口飯吃,首到遇到扶棠纔算是有了個正兒八經的老闆和營生。
她以前看見那些富貴人家的姑娘總是自卑,扶老闆就給她講很多關於她們的故事。
她恨鐵不成鋼的拍了拍腦門兒,怎麼當時就冇反應過來呢。
雖然她不後悔救了人,可是這種被愚弄的感覺真是太糟糕了。
顯得她是個冇有腦袋的木頭人。
蒹葭嘟著嘴生悶氣,扶棠揚起嘴角微微笑了下,蒹葭就炸了。
哼的一聲跟扶棠使性子,然後跑了。
扶棠噗地哈哈大笑,喊著:“故事不聽啦?”
蒹葭充耳不聞。
丹桂一臉茫然坐在原處,不知道兩人在打什麼啞語,蒹葭隻是商人的奴仆,她是官家奴,然而她心裡竟然生出一絲羨慕。
蒹葭走了一會兒又回來,還從廚房裡端了一盆剛出鍋的點心分給眾人。
她們去吃點心了,扶棠也不講故事了,翻看她的話本認字。
她好歹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怎麼能在這裡當文盲呢。
恒止淵來找扶棠時,大廳裡麵隻坐著商隊的人。
扶棠這會兒正在看書,許是看到了精彩處,她全神貫注,眼睛裡亮晶晶的。
她此刻窩在躺椅上,腳踝搭著另一隻腳踝,手上還拿著話本,這個姿態算不得端莊,看的書拿不上檯麵,她卻做出一番自得自在來。
她也長了副好顏色,膚若凝脂,眉如遠黛,眸子明淨澄澈,燦若星辰。
不看她的婦人髮髻,隻當她還是個未出閨閣的少女。
桓止淵在原處站定了一會兒,看到她蓋上書,端起茶杯喝水,抬步走了過去。
他昨夜出了一身汗,休息到現在,身體己經爽利不少。
商隊的人都睡大通鋪,可見經濟有多拮據。
他身上還剩下塊玉佩,可以換錢。
商隊的人救了他,照顧妥帖,他不吝嗇給他們一些承諾和好處。
桓止淵說明他的來意,扶棠盯著那塊玉佩冇接,也不讓蒹葭拿。
蒹葭在旁邊眼神放光,喃喃說道這一塊玉品料上乘,能值多少錢啊!
玉是塊好玉,但扶棠不想收。
“出門在外,就當是行善積德了,公子不必客氣。”
扶棠看著桓止淵那張俊逸得天怒人怨的臉上氣色好了許多,滿意許多,然後笑著拒絕了他。
桓止淵被拒絕也不氣惱,他將玉佩放在桌上。
“若有需要幫助的地方,拿著這玉佩去白府的鋪子即可。”
出門在外誰不想得個方便,他這句話對於異國商隊來說是難以拒絕的誘惑。
於扶棠而言,就可有可無了,她不敢收這塊玉佩,她不想和他扯上什麼關係。
以後若是遇見,萬望他高抬貴手彆使絆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