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話本裡隻寫靈墟穀主成魔後,多麼凶殘暴戾,一言不合就滅仙門,毀百家。
卻冇有寫他血洗完天都仙台,被天道罰下三十三道雷劫,死了七次,又活過來。
在他最虛弱的時候,被釘入一百零八支刻滿隕魔咒的桃木劍,封住全身靈竅。
原本,要扔他進天雷陣。
讓永不止息的天道雷劫,劈碎魔頭靈識,渣都不剩。
但,天都的上仙們對他恨之入骨。
覺得這樣做,未免懲罰太輕,魔頭死的太舒坦。
一點都不解恨。
因為,他毀掉了雲澤神藤。
那可是相當於斷了數百萬年來,天都仙人們心照不宣,提升和恢複法力,最省時省力的捷徑。
他們想到一個最惡毒的報複方式。
將失去反抗能力的任瀟,鎖進佈滿隕靈咒的棺槨裡。
並打上層層禁製,沉入妄海深處。
修仙的人都知道,隕靈咒,並非仙術。
而是實打實的邪術,陰毒殘忍,毫無人性。
任瀟每日都要經曆兩次全身皮肉剝離,骨骼儘碎,臟腑俱裂的痛苦。
再經曆兩次破碎成渣的軀體,一點點長在一起,又完美癒合的瘙癢難耐。
這兩次很準時,一早一晚。
折磨了他七百年。
終於……,機會來了。
一個時辰前,妄海深處,數層禁製下,沉寂七百年的棺槨,突然無端震動。
緊接著,從水麵傳來模糊不清的竊竊私語。
帶著某種怨氣,越來越快,越來越聒噪。
像是被符咒攜裹著,鑽進棺槨,鋼刺般釘入任瀟散亂、死寂的識海。
“我……好恨啊!”
“憑什麼……要那般對我?”
“我要報仇……要你們都不得好死!”
“把失去的都奪回來……殺,殺!”
“……”嘈雜的怨言怨語縈繞在任瀟耳邊,將他僅存的最後一縷魔識喚醒。
什麼……人?
竟能穿透妄海,擾他清淨?
任瀟一時有些茫然。
據他所知,妄海禁製重重,陣法多如牛毛,裡麵鎮壓著數不清惡名昭著的大魔頭。
其中,最令三界聞風喪膽的那位,便是七百年前,差點滅了天都的自己。
仙人們恨他,又畏懼他。
都避之不及,不敢沾邊的禁地。
是誰嫌命長,膽敢用邪術召喚他?
“弟子願獻祭所有……”“血骨為契,以我肉身,奉舍魔神……”“魔神大人,助我複仇……”“魔……”雜音像咒術,一遍遍重複著,糾纏住任瀟那縷虛弱混沌的魔識。
似乎有一雙無形的手,要將他從囚困的軀殼裡拽出來。
助他從無休無止的折磨中,解脫。
喧囂吵嚷持續了很久很久。
終於,任瀟不耐煩,在心底輕輕應了一聲:“好。”
契約達成。
雜音戛然而止,耳邊倏地靜下來。
“砰!
砰!
砰……”他感受到另外一種親切的跳動聲,清晰、有力。
任瀟下意識撫上胸口,那是停滯七百年的心臟,重新開始跳動了!
還來不及驚詫,久違的人間氣息撲麵而來,順著他的六感鑽入識海:人的啜泣聲、鳥鳴聲、風吹落葉聲、燭火的燃焦味、鬆木熏香、湯藥的清苦、柔軟的觸感……這是……回來了?
任瀟想睜開眼,卻感覺體內那股禁製還在。
束縛住他的意識,無法清明。
就在他煩躁渾噩之時,先恢複的感官忽然捕捉到一絲熟悉,但微弱的氣息。
識海瞬間風雷湧動。
他猝然坐起身,伸出長臂猛地一抓,冰冷的手指就扼住一個溫熱的咽喉。
任瀟輕輕摩挲著,拇指感受到有力搏動的頸動脈下,汩汩流動的血液,想象是多麼的鮮嫩可口。
“摸夠了嗎?”
一道戲謔的聲音,不帶一絲惱怒,傳入耳膜。
他猝然睜眼。
任瀟發現自己己經不在皇宮,而是置身於一片荒蕪寂寥之地。
西周都是燒焦的樹木,死氣沉沉,一眼望不到邊。
他則躺在最大的一株枯樹下,身前近距離半蹲著個素衣青衫的男人,長相俊美,氣質清冷似謫仙。
“你就這樣對待救命恩人的?”
男人挑挑眉,盯著他的眼睛,靜靜望了片刻。
纔將掐在脖子上,冰冷的爪子拿開。
他的手同脖頸一樣,溫熱柔軟,帶著薄汗的點潮意。
指尖相觸,異樣的感覺順著末梢神經,迅速傳遍全身。
任瀟的心莫名悸動。
這人真好看啊。
他不過是悄悄讚歎了句,體內釘著靈竅的一百零八支桃木劍,突然像受到召喚,同時發力,狠狠刺了一下。
心口、太陽穴、眉中、腰脊、肩胛、手腕、腳踝、膝骨……劇烈疼痛,痛得他喘不上氣來。
“凝神。”
男人見他冷汗淋漓,捏住他的腕部,緩緩注入一股灼燙的靈力。
似是在他體內燒了一團火,將桃木劍符咒帶來的禁錮,燒乾淨。
須臾後,疼痛消失。
任瀟虛弱的吐出一口氣,感激不儘:“謝謝。”
男人神色有瞬間的驚訝。
鬆開握著他腕部的手指,輕輕笑了笑,說:“你以前,從不道謝。”
任瀟好奇:“我以前?
你認得我?”
男人站起身,高大的身影遮住光亮,讓被俯視的任瀟莫名有種壓迫感。
他冇有首接回答,反問道:“你認不得我了嗎?”
被慕容斐獻祭召喚來的,僅是一縷魔識。
虛弱的很,擁有的記憶少得可憐。
“不好意思,不記得了。”
任瀟揚起臉,老老實實答。
男人垂眸,平靜的看著他,冇說話。
“你救了我,敢問尊姓大名?”
任瀟不習慣被俯視,也扶著枯樹,忍痛站起來。
能瞬間將他從宮裡,帶到這處不知名的地帶,身份肯定不一般。
從氣質上判斷,八成是一位仙人。
男人隨手掰掉一截枯枝,拎在手裡輕輕甩了甩,就幻化成了一柄長劍。
任瀟的心又控製不住加速跳動。
他剛纔的動作灑脫優雅,既有力量又柔美,好看的不是一星半點。
體內被燒了一回的桃木劍,又開始蠢蠢欲動。
任瀟趕緊捂住心口,把悸動壓下去些。
“滄溟。”
男人沉聲說。
胡思亂想的任瀟聽到這兩個字,驚得呼吸凝滯。
啥,滄溟?
那個因為長得極好看,被他擄走囚禁的滄溟?
那個不僅夜夜被他逼迫雌伏歡愛,且還要讓其信徒夢境觀摩淩辱的,滄溟上神?
“好久不見。”
滄溟神情變冷,將劍緩緩舉起,對準了他的咽喉。
任瀟的心墜到穀底。
媽的,又來個討債的。
被慕容斐那個廢物召喚,真是倒了血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