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正房裡,聽了寧四孃的話,徐媽媽卻是感歎道,“到底是老大,又眼瞧著家裡出了這麼多事,怎能不變?我瞧著她今日雖也有些頑皮,但遇事時那份冷靜果斷,竟有些太太從前的品格了。”
寧四娘卻不知該喜還是該憂,“女孩兒還是不要象我,纔是福氣。”
聽她話中傷感,徐媽媽纔想勸勸,忽地小丫頭打開門簾,清脆報道,“三老太爺和二爺回來了!”
眼看寧守信和寧懷璧已經進了院子,徐媽媽立即住了嘴,把那家法板子收進裡屋。雖是姐兒們犯的小小差錯,但小主子的顏麵,也是要顧全的。
寧守信一進屋,便喜氣洋洋的跟寧四娘道,“這運氣來了真是擋也不住!你趕緊給懷壁收拾行裝,準備上京!”
寧四娘愣了,眼下才隻九月,離明年二月春闈還有小半年呢,這就要上京城了?
寧懷璧道,“方纔三叔祖帶我去縣衙還禮,才知縣尊陳大人的外甥,這回也中了。他就想……”
嫌這侄子講得太含蓄,寧守信眉飛色舞說重點,“彆看陳大人家境平平,倒有個妹子嫁了皖中大戶鄭氏。生的兒子也爭氣,這回正好高中。那鄭家有心扶植,便托了門道把那小子弄到京城國子監去旁聽。那陳家妹子怕兒子年輕離家會學壞,也有心拉拔侄兒,便托人帶信來讓陳大人把兒子送去作伴。可陳家那小子長得雖體麵,卻也是個不大穩重的。陳大人既捨不得這機會,又怕兒子去了給人拖後腿,日後落了埋怨,最最關鍵的是——”
他嘿嘿一笑,搓著手指做了個數錢的動作,“陳家缺銀子。京城那樣的銷金窟,豈是他這樣冇根基的小官兒輕易去的?又不好為了這個讓妹妹去刮婆家,於是便看上咱家懷璧了,便想賣個好把他也帶去。既能幫他盯著人,又能讓咱家幫襯點花銷,這不是兩好就一好麼?”
哦,寧四娘明白了。
這是讓她拿錢買機會。不過這個錢,該花!
國子監是全國最高學府,師資力量自然強大。又因在天子腳下,對捕捉每屆春闈命題極為厲害。故此每逢大比之年,各地舉子無不削尖了腦袋想往裡鑽。若真能讓兒子去旁聽,花再多錢也是值得的。
所以寧四娘毫不猶豫道,“那三叔說要多少?五百兩,夠不夠?”
寧守信卻道,“這錢不用你出。若孩子們有了出息,不也是全家享福?當時聽了陳大人那話,我就打發老七去兌銀子了。不過老七倒是有心眼,說彆一次給太多,否則真拿咱們當冤大頭了。先拿三百兩,等把人帶到京城,看情況再答謝一番就是。這事等我回了金陵會跟家裡人說,錢從公賬上走,你就彆管了。”
寧四娘懂了。
這三叔自己冇什麼本事,卻生了個聰明伶俐,又會讀書的小兒子,去年纔剛中了秀才。這回雖然冇中舉,卻也是個值得栽培的好苗子。
否則,以他那無利不起早的個性,怎肯主動來這鄉下地方,幫她家張羅擺酒之事?無非是想跟寧懷璧交好,提攜他兒子而已。
如今既遇到能去國子監學習的機會,他肯定是想把兒子一同送去作伴,開開眼界的,所以才這麼大方的拿公款做人情。
不過這份人情寧四娘還真冇什麼不敢收的。
三叔說得對,到底都是寧家人,她兒子出息了,金陵那邊不也跟著沾光?
所以她也不多推辭,隻問兒子,“既要出門,那你看帶哪幾個人合適?我看辛姨娘房裡的碧水倒是好顏色,不過要論穩重,娘身邊的如意倒不錯,且是家生子,父母兄弟皆是本份人。”
不是寧四娘想給兒子房裡塞人,但這一趟出門不比尋常,少說也得大半年工夫。一個大男人身邊若冇個女人,便是飲食起居也難以周全。
但夏氏肯定不能跟著去,辛姨娘又要照顧幼子,所以隻好挑個通房丫頭了。
寧守信也覺得天經地義,還賣了個人情,“若家裡的你都不喜歡,回頭上金陵,三叔幫你挑兩個。”
可寧懷璧卻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不必。既要專心備考,兒子也不想分心。若娘實在不放心,不如讓徐媽媽跟著我去。她老成周到,人又嚴謹,隻是這樣一來,娘就要受累了。”
寧四娘聽得十分心疼。
雖然兒子冇明說,但當孃的卻能明白他的心意。
定是見到家中如今隻一妻一妾,還差點鬨點人命,所以寧肯委屈自己,也不想在男女之事上分心。
寧守信卻很是讚賞,“這樣也好,你不從家裡帶女人,想必陳大人知道會更加滿意。等到了京城,再添置就是,且路上也便利。”
寧懷璧含糊應下,本想說些彆的,誰知辛姨娘卻似無意之中闖了進來。進來就懵了,“可是,可是卑妾來得不巧?”
想起她的賢惠懂事,寧守信心情頗好道,“無妨,正說起二郎要上京之事呢。昨兒酒席辦得很好,你也辛苦了。”
辛姨娘忙低頭行禮,“不敢,全是卑妾該做的。不過太太……”
看她欲言又止,寧四娘道,“說吧,三叔也不是外人。”
辛姨娘這才道,“方纔伺候五姐兒的幾個丫頭婆子來卑妾這裡請罪,說是冇照看好姐兒……”
寧懷璧急道,“五姐兒出了什麼事?怎不早說?”
寧四娘道,“你彆急,冇什麼大事。”
聽她把事情經過一說,辛姨娘才又請罪道,“因酒宴用了許多碗筷東西,當日卑妾在分派活計時,是落到每個人頭上的。今日要還給庫房,也定要她們自己來說。因此疏忽了照顧姐兒,若要領罰,也得從卑妾開始。”
寧守通道,“你做得很好,豈有領罰的道理?再說要罰,也得罰兩個姐兒纔是,不關你和丫鬟婆子的事。”
寧四娘心疼孫女,維護道,“本就冇打算罰她們,兩個姐兒我也都訓過了。”
可寧守信瞥她一眼,“你成日家務繁忙的,哪裡管得過來這些?姐兒們不懂事,就是孃親的失職!哎,不說要把人送走的麼?挑的哪個莊子?”
眼看他還是惦記著夏珍珍之事,寧四娘看兒子一眼,隻得無奈道,“大概也就上溪村那個莊子,適合送去。”
梁溪縣因溪得名,而縣郊的上溪村也是離縣城最近,條件最好的一個莊子。寧四娘原本見夏氏病著可憐,打算把寧守信送走,還是把大媳婦悄悄留在家中養病,誰知卻又讓人想了起來。而辛姨娘這個苦主還杵在這裡,寧四娘也不好十分維護那個犯錯的兒媳婦。
如今看來,這媳婦多半是在家中留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