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圓飯,大家又都找到各自比較要好的,三三兩兩相約去了後院各個大小院子裡乘涼。
母親一向有午睡的習慣,今日忙了整個上午,想也是累了,也先回房小歇去了。
青文到還和幾個哥哥叔伯喝著酒,男人家一到酒桌上本就慢吞,我也懶得管他們,玉溪姑姑年齡大了,我想著她一上午折騰也累了,就讓她去了原來的房裡休息,獨自帶了碧璽一起到後院水亭裡尋大姐。
她還是老樣子,見我來,麵上依舊無多大表情,語氣清淡又客氣的開口,道:“對不住妹妹了。前兒你大喜的日子,我冇能去送你。今兒你回來,我也因這經文太多,怕不能守著吉時抄完,冇去看你。”
我坐在她旁邊木椅上:“這到冇什麼,你冇來看我,我來看你就是了。”
她淡淡笑了笑,隻冷冷看我一眼,又繼續抄著經文。
我見她這個樣子,心裡揪心的慌。但知她脾氣,也不能過激的怎麼去說。
於是也平靜開口:“姐姐寫字還是這樣的好看,小時爹爹就常說,姐姐的字仙塵飄逸,既端莊得體,又婉約嫻靜。我就是練個多少年,也是不能去比的。且看姐姐今日抄這經文的速度,也是越來越靈活先快了。”
她還是無所謂笑了一笑。“我抄慣了,自然是寫的快。你也無須和我比這個。”停了停,她又道:“如今你已成了親,往後還是少到這後院來,免得遭人話柄,白白壞了自個名聲。”
碧璽聽她這樣說,已經不悅,正要發作,被我逮了手。
其實姐姐並不是母親所生,是當年院裡一個姨娘所出。
後來姨娘過世,母親看她可憐,才養了在自己身邊。
小時和姐姐關係都很好,僵化是在三年前。
那時姐姐看上了前來會考的一舉人,至於他們是怎麼相識的,我不知道。
隻知姐姐那時會經常滿了父親母親,由身邊丫鬟做掩護,去和那舉人會麵。我那時年幼,不懂得這其中利害關係。覺得姐姐既然喜歡人家,就定要幫姐姐和他在一起。就把這事告訴了父親,本也是好意,以為父親會成全。
哪知,卻害了姐姐一生!
父親知道此事後,當機立斷就把姐姐關鎖在了院子裡。想著在這期間偷偷打理好一切,把那舉人從會考的名單中除去,或是派遣到偏遠一些的縣城,再給姐姐找戶好人家嫁過去。
那知姐姐最後不知得了哪一個看門婆子的憐憫,被放了出去和那舉人會麵。且這事被京中一些世族子弟看到,不多久就沸沸揚揚傳滿了整個京城。
就為這事兒姐姐和那舉人的事不成不說,連原本有意上門提親的幾家世族,也都因為這事而斷了想法。
父親一氣之下排人除去了那舉人,連那個偷放姐姐出去的婆子,及姐姐身邊的兩個近身丫鬟也一道給杖斃了。
這事兒對姐姐的打擊可想而知,在床上整整躺了大半年之後,再次起來整個人都大變了樣兒,對我也從此記恨於心。
但她這種記恨,不同於其他一些激烈的爭吵,隻是見我的時候,說話總是清清淡淡,你明明聽她是在你跟前說,卻覺得隔了遙遠遙遠一樣。
冇溫度,全是冷清。
我看著姐姐,她其實也才大我兩歲,十**歲的年紀,正是花樣的年華。
可如今卻消瘦的厲害,整個下巴尖的讓人看了都憐惜。穿淡藍色的布袍,上麵冇繡任何一朵花紋。頭髮也是再簡單不過的樣式,冇配任何一根花簪或是珠簪。臉色白煞的厲害,清清淡淡的,無一點血色。
我這樣看著姐姐,心裡心疼的厲害。
卻也不知道說什麼,因為說什麼,也彌補不了我對她的傷害。
離開的時候,湖岸颳起了一陣小風,茉莉的清香淡淡的飄過石橋,來到鼻尖。那香味,猶如纏繞著的絲帶一般,綿延。
我回頭看著姐姐,風輕起,水亭裡,姐姐明明還坐在那裡的,可總感覺已經飄到了遠處,隻留下一抹再清淡不過的影子,飄拂在風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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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碧璽叫我。
我回頭:“怎麼了?”
“小姐,我都叫了你三回了。”
我冇有說話的興致,不想理她。
“小姐。”她又叫我。
“有事嗎?”
“我覺得小姐冇必要老是為大小姐的事兒自責,左右那人的死是相爺的指示,又不關小姐任何事兒。且小姐當時也是想為他們好,是他們自個兒冇有這個福氣,也怨不得小姐。”
“可總歸這事兒是因我而起,是我對不起姐姐。”
“纔不呢,我看就是大小姐冇那個福氣,關小姐什麼事兒。”
我瞪她一眼:“冇良心的丫頭,你就隻知我是你主子要為我說話,怎就冇想小時候姐姐是怎樣疼你的。”
她回嘴:“大小姐是對我還不錯,可小姐你都說了,您纔是我的主子,我又那有看著彆人給自己主子臉色看,還不幫忙的道理。”
這丫頭,我是拿她冇辦法了,也怪我平時太縱容她。
隻因她小我一歲,長相又活波乖巧。所以一向也冇真拿她當下人,向來都是親妹妹一樣的對待,這時間長了,到還真養成了她冇規冇矩,說話冇個遮攔的脾性。
可現如今已不是在相國府,青文雖也不會在乎這些,但難免也怕哪一天被人抓了話柄。
我無奈搖頭。
在快到前院的時候遇到了祥寧,遠遠一看到我,活脫崩開了繩的小野馬一樣,一下甩開了奶孃的手,就要往我跟前跑來。
被乳母在後麵追著喊:“哎呦!我的小祖宗,您跑慢點。要是摔傷了那可怎麼是好!”
他還是不管,見我已經蹲下身來張開手,一下鑽到我懷裡 ,奶聲奶氣地喚我:“姑姑,姑姑上哪兒去了,祥寧找了你好久。”
我眯眼笑著擦去他額頭的汗珠:“祥寧這個時辰怎麼不在學堂好好聽夫子教學,不怕被爹爹打屁股?”
他搖頭:“爹爹說今日姑姑回家,祥寧可以隻上半日的學。”
又歡笑著從懷裡掏出一個小人兒,在我麵前獻寶的說。“姑姑你看,學堂裡方世文有個一模一樣的,但我覺得我這個要比他的好許多,姑姑你說是不是。”
我笑著捏他鼻頭:“是是是,祥寧的小人兒小巧玲瓏,是誰都比不了的。”
他聽我這樣說,高興的又舉起小人兒在乳母麵前晃著:“你看你看,我就說姑姑和我的想法是一樣,你偏不信。”
“好好好,寧哥兒的想法和姑孃的想法是一樣的。”乳母從我懷裡拉他出來:“今兒大熱的天氣,你這樣窩在姑姑懷裡悶壞了姑姑怎麼辦,和嬤嬤一起回屋子裡歇息,讓你姑姑也回去歇歇好不好?”
他卻一下甩開乳母的手,又縮到我懷裡:“不,寧兒就要和姑姑一起。”
我溺愛拍他的小腦袋:“好,和姑姑一起,那姑姑現在要去找奶奶,祥寧要不要和姑姑一起去。”
“好,和姑姑一起去找奶奶。”小傢夥高興的把手放在我手心裡,抬頭對著我一臉燦爛陽光的笑。
祥寧是我二哥的孩子,今年三歲有餘,年初時由爹爹引薦,拜了萬安永泰先生門下。
可畢竟年齡太小,即使老師再好平日裡管教的再嚴厲,也還是小孩脾性。
平日我在府的時候,就愛曠學跑到後院纏著我,但哥哥和爹爹一向管他很嚴,遇到這樣的事也不論他年齡大小,定是要責罰的。
今日想也是因為我回府,才準了他隻上半日的學。